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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_梦溪石/古镜【完结+番外】(53)


中了毒,武功被废,而锁住他的,是极北之地所锻炼出来的寒铁,连神兵利器也奈之不得;封住他的,又是七七四十九道灌注了内力的封xué手法,这个人,他,他究竟是如何挣脱开的?
“你知道为什么只是点你xué而不杀你?”那人绕到她前面,微弱的烛火照出他的面容。俊美如神祗的脸略显削瘦,却极为冷漠,令人望而生寒,此时在那双清澈冷然的眼眸深处,是无边不际的幽邃。
她看清楚了,也生生打了个寒战,qiáng自镇定道:“教主明察,奴婢只是听命而已,这件事本来就由不得奴婢作主的。”
那人似乎对她在这种qíng况下还能冷静地回话感到一丝微讶,眸中不由掠过一抹欣赏。“本座不会杀你,只不过在我走了之后,你依旧每天到这里来送饭,不能走漏丝毫消息。”
女子点点头,事到如今,说了出去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必定还会以失职之罪受到重罚。“但时日一久,必然会有人发现,到时候……”
那人冷不防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冷冷道:“七日之后,自己想办法出去,到炽木的迟箫亭等我,如果走漏一丝消息,方才在你身上拍的那一掌就会发作。”
她轻轻一抖,不敢直视那清冷如炬的目光。“奴婢明白了。”
望着那个离去的颀长背影,她突然有些难过,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第20章

慕容将身体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掩住自己受伤的事,连擎天门的人也没有发觉,然而握住我的手却一点点地冰冷起来,唇色也不易察觉地渐渐苍白,我的心随之慢慢往下沉,终于冷不防抓住方才对付桑出手,显然也是擎天门中人的那名蓝衣男子问道:“这里可有安静的后院?”
见我脸色不善,他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往后左转便是,秦公子你……”
顾不得与他再说上几句,我扯住身旁那个人便往里走,抛下身后纷纷的议论,那人竟也由得我拉着,一路上碰到几名侍女,便随口吩咐她们备好热水纱布。
虽然早有准备,却在解开染血的白色袍子露出那只受伤的手臂时还是狠狠拧起了眉。也许付桑自持身份,并没有在暗器上喂毒,然而银针早已嵌入血ròu三分,末端甚至还带了小小的倒钩,制作jīng细,用心也恶毒。
修长手指搭上我的眉心,缓缓揉平上面的皱褶,低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不适合皱眉。”
这是谁的错,我冷哼,没有故意下重力,然而那种连皮带骨的痛楚并非常人所能消受的,他竟也面不改色,只望着我微微而笑,似还有几分心满意足,也由不得我不佩服,忆及他出手挡下暗器的那一幕,语气仍不觉冷了几分。“堂堂擎天门主,竟连小小的暗器也躲不过,只余下以手相挡一途了。”明明可以从容避开却故意出手相挡,清楚他的用心,偏偏自己看着那片血ròu模糊的伤口,脚步也确实如同定住一般迈不开分毫。
这叫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我微微自嘲地想着,手却十分慎重地缓缓拔出那七八枚沾血的银针。
“我从不后悔这样做,只要能留下你的脚步,纵使再受十次我也愿意。”他轻轻说道,感觉到投来的深深凝视,心陡然震了一震。
绑好最后一块绷带,我站了起来,正视着他,缓缓道,“你认为伤痕是可以弥补的吗?”
“伤痕会结疤,然后,从那里长出新的血ròu。”他的目光一贯柔和,却在看着自己时多了一份专注和深qíng。
“我连是否已经结疤都不清楚,又如何长出新的血ròu?”我露出一丝苦笑,抹了抹脸,可以毫无顾忌如从前一般嬉笑打闹若无其事的自己,却总在面对他时,多了几分莫名的心痛和惆怅。
“你清楚,只是你不敢正视它。”那人轻声叹笑,仿佛无奈又纵容。“你喜欢什么事qíng都藏在心中,我却总是担心,你是不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起来,不是人在哭,而是心在哭。”几分戏谑,也有几分痛惜,正是当年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时隔四年,犹历历在目。
我有几分láng狈地瞥开视线,在人前向来淡然处之谈笑自如的自己,却总在他面前浮现无所遁形的感觉。望着他温柔如故的笑容,想起自己身在苍澜中箭昏迷时耳畔声声响起的低语,始终握住自己的温暖而gān燥的手,心又是忽忽一痛,呼吸蓦地窒住,有点喘不过气。
“给我们一个机会,将这三年失去的时光一点点重新找回来,可好?”他伸出手,那只受了伤的左手,笑如chūn风。
我怔然半晌,直视着他,一字一顿。“若我不愿意呢?”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底便已经决定了什么,从自己踏入凤台的那一刻,或许要更早。
“虽然错过了三年,人生还有很长,只要你我都还活着,我便愿意等。”慕容眼角漾起微微的笑意,连带整张脸也柔和起来,眉间不掩一丝霸气,却有更多的坚持,显得比当年初见时的他更加真实。
他或许还有未出口的话,却已被自己瞬间堵在了喉咙,唇瓣辗转间,手顺势狠狠按上那片未愈的伤口,心中又似轻了几分,视线只定定地望入那双深邃似海的眸子。“我要的只是信任。”
我从未怀疑过两人之间能为彼此做到的到底有多少,然而向来容不得背叛的自己,却对那一分欺瞒的感觉不能释怀至今,纵其一生,能让懒散淡漠的自己拥有如此之激烈的反应的,只怕也只有他了吧。
“如你所言。”黝如夜幕的眼眸陡如星辰布缀般掠过一丝璀璨,他笑意加深,顾不上被蹂躏过的伤口,只握住我的手不放,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手骨。“绝不相负。”
我任他将手腕握得泛红,从未做过如方才主动的事,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耳根便有些发烫,然而眼底惆怅已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笑意。人生不过百年,斯人已逝,而活着的,更要连同他们的幸福和愿望一起活下去,我所求的,也不过是chūn来载舟,秋去登高的快意陶然罢了,纵然往事不能尽数释然,但我会努力,不让悲伤来cao控自己。
额头相抵,那人轻笑,声音清朗如初。“在下慕容商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重新开始,是对我,也是对你而言。
我低低哼了一声,“无名氏。”
惊鸿惊鸿,人不如其名,道是惊鸿,不过如此,还不如无名来得快活自在。
他怔了一下,随即大笑。
冬日的雪,开始消融。
婚礼没有看到,反而遇上了闹场的,柳家管事是西域拜月府的人,柳家小姐逃婚找了个假新娘代嫁,而将要迎娶佳人的擎天门主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抓着一名男子的手口出惊人之语,如此热闹的场面必定为近年武林少见,众人津津有味,兴尽而归,自此也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
半个月后,当我们坐在客栈里听着各种加油添醋的版本,握箸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垂下的脸看不清表qíng却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在抽泣。
“惊鸿。”手背被轻捏了一下,抬头对上那双略带警告意味的眼神,嘴角依然残留着微微笑意。
“慕容门主真好本事,竟让柳大小姐也拜倒在你的脚下?”想及点了我的xué道之后就不知所踪的柳絮,居然会传成已被慕容金屋藏娇的流言,便不觉滑稽非常。
慕容摇摇头。“传言也未必全都是假,那天的qíng形,你可有细看?”
见我思忖片刻摇首,慕容勾起唇角。“付桑本已理亏,却为何突然之间又理直气壮甚至敢公然挑衅,这其中缘由,便有几分可以玩味了。”
经他一点,我也凝神深思起来。“你是说,他背后还有人?”那天,他的眼睛频频瞟向某一处,而那一处……“难道会是易了容的柳絮?”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若是柳絮,付桑不可能还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不中亦不远矣。”他轻轻一笑,指尖在茶杯边沿抚过,动作极尽优雅。“是原来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年轻人。”
“方易?”我这下真的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身上去。
只听得慕容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的语气在晨起少人的客栈二楼显得清朗而听来舒服。“如果没有猜错,他应该也是易了容的。”
我默默不语,他会这样说,自然有他的消息来源,只是想及方易初见我们时的兴奋,偷眼望着柳絮的赧然,那份朝气蓬勃的锐利,心底便不由又寒了几分。如果他真是付桑所倚仗的人,那又会是谁?
我蹙眉道:“柳家家主?”尤记得柳絮说起她兄长时的忌惮,若真是此人,我倒要为她担心几分了。
慕容看出我所想,笑道,“不用太担心,那人如果真是柳家主,却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给他妹子难看,更何况柳絮诡计百出,山高水阔,柳家主未必能奈她何的,我担心的却是你。”
“我?”我有些愕然,这又关我何事?
他揉揉眉心,望着我叹笑,为我的不自觉。“若只是柳家和擎天门的事也罢了,看在先父的面子上我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可是,现在因为你的一句话,又把西域天都十二府也牵扯进了来,事qíng就会复杂许多。”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事qíng因你而起,当然要由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正合我意。”不料他却眉眼灿烂起来,握住我的手颇有几分满足之态,“这样不就可以天天与你一起了。”
恍然中了他的计,再抽手已是不及,只得暗自懊恼,与这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捉弄,一步步地进bī,不容自己半分退避,当两人之间再无空隙时,往事的隔阂也随之一点点消失。他的手段,是不着痕迹的霸道,却又温柔得让人毫无拒绝余地。
说话之间,小二已将菜端了上来。
松江北舍的橙蟹,cháo汐日月楼的新笋,自都是天下闻名的佳肴,然而一来两地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就算离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也是千里之遥,二来寒冬腊月,又到哪找来鲜美的蟹笋,退而求其次,也只好到这无忧楼一饱口腹之yù。
看着盘中烹饪极佳,却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鱼,我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冬天好象没完没了……”虽然飞雪出尘,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暖和煦的chūn日秋阳,内力不济的人,毕竟比不得慕容冰天雪地还可以一袭单衣长袍来得惬意。
对桌那人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催我,只微微一笑。“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想了想,“三月初三的试剑大会,你要去?”若他点头,自己便要与他分道扬镳,三月是到cháo汐日月楼的好时候,我不会为了看几把剑而失去一年才一次的绝美风味。纵使两人已将往事理清,却并不代表非得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眼神流转之间,已可以明白彼此心事,这样的感qíng,已不在朝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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