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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_北不静【完结】(88)

  额头相接处一片暖烫,谢怀微扬起脸,从眉骨,鼻梁,鼻尖到人中,脸上的每一寸曲线都与宿羽的严丝合缝地碾过,直到最后,他亲了亲那两片凉凉的嘴唇。

  边上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燕于飞又开始火急火燎地吼:“看什么看!见过世面没有!都散了!”

  被看的两个人都没理会,宿羽完全傻了,就像三年前被燕燕她娘指认断袖时一样,脸“嗵”地炸裂成了一只大柿子,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脑子坏掉啦?!”

  谢怀咧嘴一笑,嗓子刚能出声,声调荒腔走板,“万一回头等打完了仗,天下人要给将军找介绍姑娘呢?先昭告天下,我才是将军的未亡人。”

  作者有话要说:

  隔日更,这个心态,静如止水,感觉自己很快就可以遁入空门了(带上谢怀一起剃光头,把宿羽关门口让他坐地下打滚撒泼哇哇哭)

  第66章 前朝曲

  宿羽轻轻捶了他一拳,“……天儿是这么聊的吗?”

  谢怀一把握住了他的拳头,顺势给他送了回去,低声说:“看你那副准备去送死的样儿,出息劲儿的吧。”

  宿羽低声驳了句嘴,“你才去送死呢。”

  谢怀捏住了他的下巴,“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没错。但这场仗算是什么东西?你今后要当大将军去踏平尉都肃清河山,这帮人不配让你拼命。我的人,自然为我渡江渡河翻天蹈海,但我后顾有忧,你留着小命,听懂了没有?”

  话倒是说得很漂亮,但宿羽不为所动,“你当我傻子吗?你自己都小命难保,还大将军呢,大你个狗脑袋。别给我打鸡血,我又不是狗崽子。”

  谢怀有点恨铁不成钢,一反手把他下巴拍回去了,又压低了声音,“别废话。等你回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正事。跟我有关系的。”

  这句话落地,宿羽慢慢坐直了腰,抬眼看了看天色。云憋了好几天,似乎要下雪,天空中阴阴沉沉,隐约发青,云层都低了一些。

  他迅速地移回脸来,“……你不会是在外头跟谁家姑娘搞了个大胖小子出来吧?没得商量,死去吧你。”

  谢怀:“……”

  宿羽真的比他还会聊天。

  被亲瞎了眼的众人各自仍旧维持着“我太震惊了所以没法不看”的状态,却见谢怀突然抬脚,冲着宿小将军座下的马屁股狠狠踹了下去,踹得那马撒蹄狂奔而去。宿羽差点被掀下来,勉强控住马缰,回头嘶声裂肺地大喊了一句:“你敢!我跟你没完!”

  众人顿时更震惊了——翻脸比送人头还利索,怀王和小将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啊?

  林周比较古板,“啧”的一声感慨世风日下,三伦“我靠”一句,抱着脑袋蹲下,一拽林周裤脚,“大夫,给我上点眼药。”

  李昙的心思挂在半死不活的小结巴身上,一时没顾上喝飞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那个马猴子是谁呀,是我们宿羽吗?”

  燕于飞懵懵地挠了挠头,替这群糙老爷们问出了心中所想:“不是,他俩到底是不是一对啊?感觉不像啊,是不是最近金陵公子哥们又流行互相啃嘴了?哎李昙小三儿你们跑什么啊?”

  “咚”的一声,一棵巨大的木垛滚了过来,一股脑地缠进了好几个没逃开的小兵,径直将活生生的人碾成了肉泥。燕于飞神情一肃,猛地抬手拎住了林周的后领子,拽着人往后退去。

  林周急喘了好几口气,脸色煞白地推了他一把,“燕将军,不用管我,我去帮手伤兵转移。”

  燕于飞稍一点头,翻身上马,抬起了长刀。刀光扫过列队的将士,扫过满地血泥,最终凛然横向前方,他厉声吼道:“攻!”

  及至午时,太子召集二臣,于东宫商议如何破除金陵之围。傅、林二人迟迟未到,只有国丈黎骏归剑履上殿,手一松,把一样东西丢进了太子手里。

  谢鸾抬起手,只见手中物流光溢彩,漆黑之上折射着罕见的冬阳色散,正是琉璃打造的虎贲令。

  国丈提起手中长剑,轻轻嘘去了鞘上陈灰,“殿下辛辛苦苦跑一趟长宁寺,回来就要分权,是为谁做嫁衣呢?”

  谢鸾在宫人们意味各异的目光里缓缓回过头,叫了一声:“父皇。”

  看到皇帝呼呼地喘起了粗气,谢鸾面前这个面相锋利尊贵的老人方轻轻笑了一声,“……陛下万年无疆,社稷之侧岂容狼子假寐啊?”

  皇帝发灰的瞳仁紧紧盯着他,半晌才颤抖着抬起一只手,“来人,请太子去中宫歇着。”

  宫人走过来,唤道:“殿下?”

  谢鸾没动,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睛来环顾了一圈。太子的目光从来不曾这样沾满血丝而又干净狠厉,宫人被看得连忙移开了目光。

  皇四子谢鸾跟眼前这些可入史记的人学了十几年的臣事君以忠、君使臣以礼,一直深信不疑。现在看来,所谓仁义忠诚一旦脱出法度被一群无知或者不愿有知的人握在手中,所谓的礼别贵贱乐分尊卑,都变成了扯后腿。

  将士戍边夜吟式微,新妇蹉跎半生青春,流民颠沛直至委身白骨,边境随摇荡旌旗夜夜退却,而金陵的曲词和香粉冲天而起,文人和诗家咏唱了公子王孙的一千座瑞鹤庭院,墨香腾地掩盖住了满眼凄凉荒唐,仿似冠冕堂皇千秋公义都在笔下。

  死的人再多——为的是什么呢?

  谢鸾只觉得脸上一凉,他抬手狠狠擦掉眼泪,没让人看见,只脱口而出道:“你们都是瞎子。”

  皇帝皱皱眉,问这个幼稚单纯的叛徒,“什么?”

  他不说话了。

  话语都只是过耳即忘的字,只有眼睛见过手指摸过的东西才能真的磕碰到心尖。

  他们身居高位钟鸣鼎食,本该高瞻远瞩,但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只有他见过。只有他的心被屡屡磕碰,碰出了血,才知道城外的那支军队为什么会疼。

  守城之战打到了最后,金陵城中百姓都已打好了包袱,战战兢兢等待城门被破。与之态度截然相反,虎贲军不慌不忙地练兵布阵,似乎胸有成竹。

  城外的陇青二军对此并不知情,满天满地的喊杀声震荡着冲击耳膜。

  宿羽猛地抬手解下背上弯弓,弯身掠地,从地上的死尸身上攥下一支沾血的铁箭,腰背一弓,重新坐回马上,抬手向天拉开弓弦,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北济军金黄银白缠绕得眼花缭乱的大旗。

  年轻人的臂膊绷到极处,正要松开,却只听一声猛烈的风声呼啸,一个北济兵径直从马上跃向他身后,锋利的刀尖劈了下来。

  宿羽没来得及感知到疼痛,只觉得后背皮肉一凉,手中将将瞄准的铁箭倏然失了准头,“铮”地没入了一块乱石,石头被钉出了一条裂缝,箭尾犹自颤动不止。

  那北济兵没被这射石饮羽的一箭吓着,一刀劈下毫无收势,反而就地一滚,握住了宿羽的马缰翻了上去,两手轻翻,露出一条钢线,向着宿羽的脖颈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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