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与他对视，看着他逐渐锐利的眼神，忽然想起少年段成璧身上的伤口。
这人平常表现得过于能屈能伸，为了活命，瞎话张嘴就来，立场随时可变，一双眼也总是懒懒散散的，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
但从他以区区练气修为在凌辰和自己手中苟活至今起，魔尊便知道此人绝不像表面这般窝囊。
如今对方疯起来，就像放出了皮囊里禁锢的恶鬼。
仿佛这才该是他本来的样子。
魔尊觉得对方的神态动作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在这样的狂傲气势里，他嗅到了属于同类的气息。
推己及人，他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对方此时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这般认为。
裂缝白光闪烁不休，房顶的虞渊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下方的人一句回应，表面不显，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难道他现在表现得不够狠绝霸气吗？
不应该啊，他分明是努力照着原著里男主对女主至死纠缠，恨不得同归于尽的疯样演的。
当初虞渊就是被这部分片段吸引去看原著，反复阅读发现女主确实没杀男主全家后，惊为天人，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畸形的爱的同时，也将男主那种疯癫决绝到令人颤栗的神态深深印入脑中。
他想，照着一个法外狂徒演，总不该出错吧？谁知下面两人谁都不给这个面子，就，很尴尬。
他维持面上表情，内心开始思考装逼失败后，要是求饶不被对方宰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漫长的对峙中，凌辰是第一个绷不住的。
他自认自己千金之子，身份尊贵，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死在这里。再加上幻境分崩，周围塌得快无立锥之地，再不离开，自己就真得给那小子陪葬。
“你到底想要什么！”
虞渊撩了撩眼皮，开口道：
“剑我可以给你们……”
他话只说一半，看着魔尊，没了下文。
反正自己光脚不怕穿鞋，虽然他的确很惜命，但要是拖到最后极限一换二，吃亏的也还是对方。
魔尊终于开口：“我对天立誓，得到剑后，带你出幻境，在你出夜云崖之前保你不死。”
虞渊这才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但他依旧没站起来，因为腿有点软，后背被夜风一吹，全是冷汗。他又将目光转向凌辰，直到凌辰也发了一模一样的重誓后才打算将剑从房顶往下扔。
“你不知道自己手上有血吗，换右手！”
“我说你扔准一点，那是破烂吗，万一掉到缝隙里了谁去捡？”
凌辰在下方骂骂咧咧，扭着浑圆的身躯将魔尊撞开，接住抛落的锈剑，迫不及待将血抹在剑上。
魔尊只是挑了挑眉，并未阻止。
鲜血落在斑斑红锈上，闪烁不祥红光。一瞬间，被血涂抹过的地方褪去锈迹，露出其下包裹的狰狞邪异的内在。
凌辰得意大笑，只感觉全身上下血液沸腾，他当即挥出一剑，长剑嗡鸣，劈碎黑夜，前方出现一条光路。
他大踏步走入其间，只觉一身伤痛都不足为道，整个人似乎都轻盈三分。
幻境崩塌迫在眉睫，确定没有危险后，虞渊与魔尊相继走入通道。
期间魔尊刻意落后半步，与虞渊并肩而行。
“在我们赶来之前，你有机会独自离开，为何犹豫？”
谁都不是傻子，虞渊悄悄翻了个白眼，反问：
“既然那把剑是个好东西，魔尊大人不也谦让友爱的没抢么？”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越是到最后关头，出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
人往往在临近成功时最自大，也最易轻敌。剑灵并非善类，谁知道他会在最后关头设置什么陷阱。
千百年来死在井下的枯骨时刻提醒虞渊，绝不要轻视剑灵。所以即使情况再对他有利，虞渊也没敢碰那柄一看就不好惹的剑。
可是没人在剑上滴血就出不去，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钓了个冤大头出去试水。
而魔尊也同样猜到滴血认主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所以之前没让虞渊把剑交出来，在他表现出要死大家一起死的态度时，魔尊才转而去坑凌辰。
泛着光的通道已至尽头，他们回到枯井之中，看到剥离一切幻境后，此间最真实的样貌。
阴暗广阔的地下空间，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地上铺满一层不知年岁的枯骨，一脚踩下去，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细响。
空间正中央是一座高高累起的骨山，剑灵就坐在骨山之上，悠闲地晃荡双腿，一副大爷姿态，光团左右两侧长出一双类似于手的触角，忙忙碌碌为他揉肩捏腿。
此刻见有人出来，他微微垂眸，如红宝石一般鲜艳欲滴的双眼俯视三人，唇角扬起一抹天真的笑，鼓了鼓掌道：
“不错嘛，这次居然有三个人活着出来。”
凌辰上前两步，语气亢奋：“我已让魔剑滴血认主，从今日起，你便跟着我……”
“认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认主？”
他一改在幻境中行骗时的乖巧模样，恢复本性，小小的身影坐在白骨垒成的座椅上，像睥睨的君王。
似乎只有这般嚣张傲慢的剑灵，配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剑，才显得贴切。
凌辰面色难看，刚想动手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剑灵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他便察觉周身血液不受控制往魔剑之中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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