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之际,一个醉意朦胧的书生假作耳语模样,声调之高却足以让大堂众人听个一清二楚。
那位吴兄听了,无所顾忌地接话道:“四十?可真是浪费举子名额了,各位说说这中间有几个真举子?”
这话一出,附近几桌人都哄笑起来,纷纷举杯揣度,有猜十个的,八个的,更有甚者还有猜全为“伪”举子的。
各地文风、人口、税额等各不相同,因而每科举子录取名额也有所差别,但总人数波动不会很大。最多的当属江南、江东一带,各有一百六十余名,少的如湖广、闽浙,也都有一百余名。
而西南各省府地广人稀、文风落后,每年赋税都要户部多次催促才能堪堪交齐六七成,若不是圣上仁厚,西南大大小小的官员早都落马不知凡几了。
也因此,偌大的西南地区只有四十到五十名不等的举子名额,就这还让其余各地学子愤懑不平。
无他,今上即位以来,正科、恩科共举行七次,每科进士少则一百五十人,多也有二百一十人,平均下来每十个举子中就有一人高中。
而西南举子前后高中者加起来竟也不足十人,每科名次还吊车尾,甚至最近两科无人登上天子朝堂。也就是说,西南省府平白占了四十个举子名额!
近几年来,回纥不安分,屡屡侵扰大平西部边境,西南各省府也略受影响,举子质量更是大打折扣。
于是春闱前后,历来是学子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甚至坊间也渐渐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西南无举子,四十不存一。
“四十算什么?在座的各位仁兄恐怕不知,今年呐,西南解元是一个——”最先开口那个书生拉长了调子,直到堂内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施施然理理衣袍,折扇一打,满脸揶揄道:“小哥儿!”
霎时间满座哗然,有人质疑,有人讥笑,有人愤怒,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西南竟是落败至此了?”
“什么解元?我看是以色……”
“兄台慎言!”在有人说出不堪入耳的话之前,一直坐在门边没参与讨论的四五人中,一个领头人模样的书生出声呵斥,“君子不语人是非!”
方才高谈阔论的一群人向那边看去,看清那几人的模样衣着,哗一下大笑起来,有人不怀好意道:“君子?陈书华你说你是君子?”
与陈书华坐在一处的书生听出来言外之意,瞬间面色涨红,咬牙还击道:“陈兄是江南解元,怎么就不是君子了?你自诩君子,怎么连亚元都没考上?”
那人一听,当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你考上了?我看天子朝堂与你无缘,改换门庭于你无望,不若早日收拾包袱,回家卖麻布去!”
“你!”
“齐兄,勿与小人论口舌。”
齐念还欲还击,被陈书华拉住,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愤然落座。
仔细一看,酒馆内有三伙人,一伙人以陈书华为首,一伙人以那位吴兄为首;还有一伙人占据了酒馆靠窗处,一直在里面搅浑水。
可以肯定的是,靠窗那伙人是北边学子,而另外两伙人竟都是南方学子——陈书华等人鞋袜之外套有木屐,用以防雨雪,不正是江南人士打扮?
却说同是江南学子,如此针锋相対又是为哪般?
原来陈书华等人乃江南富商之子,在“正经”读书人眼中,自然而然就是野路子出身,满身铜臭,读书也不是为了做学问,定是别有用心。
而那位吴姓学子正是江南世家子弟的代表,是正统书香门第出身,可不就瞧不上野路子?
放在以往,两伙人虽然不対付,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可今科院试开始,表面和气已然维持不住了。
双方开始为科举名次角逐,竞争最为激烈的自然当属吴为和陈书华,一人夺得院试案首,一人夺得乡试解元。
表面的宁静忽然被打破,双方便开始争锋相対,针尖対麦芒,不肯退让分毫。
来香酒馆的三波人,愈发泾渭分明。
陈书华拦住齐念,吴为等人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讥笑几声还欲冷嘲热讽。
“爷瞧瞧是哪位婶子在嚼舌头?”
不等双方再起争执,酒馆楼梯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不消片刻,二楼走下来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么冷的天,少年郎却身穿圆领薄衫,腰缠金玉蹀躞带,脚踏皂靴、手握横刀,一瞧就是显贵世勋家出来的。
少年没走几步,一个小厮蹬蹬蹬追下来,臂弯挎着一件镶金边的外袍,着急忙慌地対青年喊道:“少爷你穿上外袍!不然叫王爷瞧见了,小的得掉一层皮啊!”
主仆两人一露面,堂下立即落针可闻。天子脚下,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达官贵人或是皇亲国戚,众人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该打听的也早都打听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南征王、现在的护国公之独子,阮征。
世人皆知护国公大名,一个原因是其战功赫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护国公终生未嫁,而是娶了一个男子。这男子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小今上五岁不说,更是比护国公小了整整一轮!
嚯!护国公的相公小他十二岁,堂堂一个王爷入赘给一个小哥儿,哪件事单拎出来都值得坊间津津乐道几年,偏生两件事的主人公还是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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