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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很忙_青浼【完结+番外】(23)


耀司就是从那样的一堆废墟中自己爬出来的。
那一幕几乎成为箫且意一生的梦靥。
男人原本身着黑色的衣袍,此时被大片血渍侵染凝结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这样寒冷的冬天似乎冻结起来了一样,褶皱处显得láng狈而生硬。
当他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时候,原本喧闹的人群几乎同时消了声。
他们盯着那个显得身份异常尊贵的丹蛇神坛护法,一时间谁也想不到要去质问他或者做些别的什么,直到耀司在一片宁静的瞪视下忽然狂妄地笑出了声,然后弯腰手一个使力,从脚边的废墟中,拖出一个白死不活的白色身影。
“是师傅!”
“师傅!”
“道长!”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人群重新如同炸开了锅子一般,白眉山的弟子们叫着白眉道长的名字,他们中眼尖的很快就发现白眉道长显然还活着,但是始终不敢向前去讨要,只能站得远远的,一直叫着,就好像能把白眉道人叫醒自己走回来似地。
箫且意几乎要跟那些白眉山的小弟子们感同身受了。
即使他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想扑上去的那个一个,可是只要他的手还长在自己身上,他就忘不了那一刻被毫不留恋地甩开时心中的落空,那种空虚让他觉得此时哪怕是迈出去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如果箫筱眉曾经说过的话都是真的……箫且意想,那他已经明白当初目睹自己亲自吞下“前尘忆梦”选择了冰纹剑法放弃了所爱之人的自己是有多可恶。
放眼望去,箫且意麻木地看着刚得传位的新道长望言带头,曾经白衣飘飘道骨仙风的白眉山弟子跪倒一地,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耀司,望言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薄唇紧抿面色苍白,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良久,他直视耀司的双眸,缓缓道:“请,放了我师父。”
这就是江湖。
箫且意冷笑一声。
望言又道:“你丹蛇神坛不过是要道教御剑仙术,有朝一日,望言必定亲自登门送上,还请您,将吾辈师尊完整归还。”
一席话虽难免有暗讽魔教为秘籍不折手段之嫌,但自古以来,向魔教屈膝的名门正派却是屈指可数,远远围观的江湖众人虽大多数怒其不争,却多少还是被其尊师之qíng所感,这样一来,看向耀司的目光就更加鄙夷。
可是耀司何曾在乎过这些。
他笑了笑,刚要回答,却发现,手里软弱无力拎着的白眉道长,缓缓地睁开双眼,老头气息奄奄地瞥了望言一眼,苍老的双唇颤动,最后哆哆嗦搜地骂道:“逆徒!”
望言一愣。
“你……老夫传位与你,你在这江湖上做出的第一件事,……竟就是要跟这魔教之徒下跪!若是白——罢!是我白眉道观气数将尽,奈何不得!”
“这倒是没说错,是要尽了。”耀司垂眉,双手一轻松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折叠得整齐的帕子擦了擦手,末了笑笑道,“若非陆鸣死的早,你们这白眉道观估计也得改名叫白眉神坛。但是叫这名字难免污了我丹蛇神坛的名,我今个儿就大发慈悲,以这正位继承者的身份替你们宣布下——”
“够了,耀司。”
凭空一声轻喝打断了他的话,耀司懒懒地斜眼一瞥,果真看见箫且意蹙眉望着自己,那说话的,不是他又能是谁。
勾勾唇角,冲男人道:“箫盟主,此乃在下家事,与你何gān?”
“不要再赶尽杀绝,望言说的对,你不过要那本《御剑仙术》罢了。”
箫且意无奈叹气,却不知此番话将耀司心中的怒火直接撩到最旺,唇角紧了紧,耀司却还是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说,你错了。
箫且意微微一怔。
“我还要这老头的狗命。”
白眉弟子因这一句话大乱。
白眉道人见气数已尽,忽然如同疯魔一般哈哈笑了起来,发须凌乱地瘫软在废墟之上,口不择言高声道:“耀阳毒君,你娘亲那个贱。人当初若非贪恋陆鸣长老美色,怎会获如此报应?!!如今倒也好,这天下从此知道,丹蛇神坛就算从此纵横江湖又怎样,不过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小孩建立起的门派——”
“师父!”望言脸色苍白打断了老人的话,对着耀司重重磕下一个响头,双眸中急切万分,却只是想要保他白眉道人一条老命!
……“无父无母怎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老头倒是给我反着来,百晓生那老家伙jīng明一世,到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啧啧。”
箫且意身后传来一声叹气,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满脸悻然地伸脖子往外看,见箫且意回头,不好意思地站直笑了笑,拱了拱手,后一甩手中通体翠绿的长棍,转身大摇大摆,毫不留恋地离去。
……
细碎的石子扎进额头中,面前的地面上渐渐沾染上了一小片血迹,当望言最后一次重重地磕向地面,他也听见了呼呼的风声与身后师弟的惨叫无限被放大在自己的耳边。
那个从来没有给予他哪怕给予白意百分之一的疼爱,从他入门开始从来没有睁眼瞧过他一下,却能给他一口饱饭吃的人最终还是死了。
游龙金鞭毫不留qíng地将他尸首分离。
飞溅的血液很快被急速落下的鹅毛大雪掩盖在眼帘之中,人们看了会,最终三三俩俩散去。
……
那一天,若要说人们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那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还有呢?
还有啊……
那大概就是最后宝贝似地横抱着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那个魔教护法的箫盟主了吧。
谁说的那句话来着?
江湖本来就是灰色的,自古正邪两道,从不分家。
……
耀司是在大年三十晚当夜伴着守岁钟声醒来的。
醒来时,他便知道他已经回到了丹蛇神坛总坛。
身边空无一人,大概都过年凑热闹去了。
耀司眨眨许久为睁开酸痛的双眼,手一摸,就摸到了一本书。
废了老大的力气拿起来在眼前一看,耀司便无声笑了。
封面是无比熟悉的字体,认认真真地抄写的四个大字——《御剑仙术》。
耀司想了想那个最讨厌写字的人,老老实实坐在烛光下一个个字认真腾写的样子,于是笑容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然后他慢慢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又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坐在桌子边,伴着窗外新年里的pào竹声,一页一页地撕下来凑到微弱的烛火边,耐心地将它付之于烬。
……
明早天一亮,就是新的生活。
有些人无论走得有多远,他都会回来。
那时,我若还在,请用下半生与我相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挖坑遁!!!!!
留丫鬟俺一条小命!!!!让我码完番外!!!!番外必须有!
两篇!!一个是后来的幸福生活还有一个是从前他们那点儿破事!

第30章 番外一:那之后 …

三年后。
江湖上有一则传闻,都说江南盐镇最近开了一家新客栈,那新开的客栈,好巧不巧,就建在三年前那场震惊江湖的正邪派大战场所“云来客栈”旧址处。那店铺如今不知为何成了江湖的中立地带,门前再也没染过血。店铺的招牌也没改,还是叫的原来的名儿,只不过老板是换了,换成了一个相貌平平二三十上下的青年人,那老板倒是也好说话,只不过每到冬天腿脚就会不利索。
街坊邻居总有些平日里拿了掌柜子卖剩下的豚ròu等好处的大妈,总在这时候乐得送上自家研发的药酒给他试试。
……
时间是把杀猪刀,三年前,这里曾经鲜血染进雪中三尺的场面,有些人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三年后,他们再回忆起来,却发现他们只记得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连连下了一天一夜也没停。
那场混战之后,白眉道教在江湖中隐退了。
而丹蛇神坛,却还是那个丹蛇神坛。
只不过人们惊愕地发现,那耀阳毒君就像吃错了药似的,这些年来在江湖上忽然从qiáng取豪夺的恶霸形象改走怀柔政策,三年里前前后后签下了不少大单子,等众人回过神的时候,那江南水路一路北上至京城,沿途的绸缎染料生意能独立在做的也就没剩下几家了。
……
又是一年冬天。
盐镇无声无息地从早上开始飘起了今年第一场鹅毛大雪,盐镇的老百姓早上跟着公jī第一声啼叫睁开眼时,发现家里的窗棂都被冻的死死的,拿热水浇了使劲一推,还能听见碎冰棱掉下去扎进雪里的闷响。
云来客栈的老板早早就开了门,招呼伙计热了新鲜磨好的豆浆,忙完了就独自一人抱着一个jīng致的暖手炉,懒洋洋地窝在柜台后面看账本,只露出半截脑袋和噼里啪啦响得欢快的算盘声。
店里气氛不错,人人都安安静静吃自己的早膳。要是店小二能不跑得那么láng狈,那就更好了。
仿佛没有听见充数着自己耳鼓的粗重呼吸声,掌柜子“啪”地一下拨了拨算珠,头也不抬地骂:“小鸟,我腿不好你就要跟我显摆你能跑是吧?”
被叫做小鸟的店小二其实一点也不年轻,可是他笑得十分灿烂。脖间挂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他趴在柜台上看了会自家掌柜子打算盘,就好像那有多好看似的。等过了很久,他气喘匀了,这才唤了声掌柜子。
“说。”拿过笔在账簿上勾了勾,掌柜子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算盘。
“那个叫花子又来了。”提起叫花子,店小二小鸟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显然这叫花子是来了不只一两次。
他话一落,掌柜的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抬起头瞥了小二一眼,青年男人面容平庸,若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双黑眸目光锐利清明,简直是……
简直是勾魂得要了亲的命。
小鸟被这销魂的一瞥瞥得险些没了魂——大清早防御值还没完全苏醒,中招是必须的。
仿佛没看见小二扒着柜台陶醉的蠢样,只见那掌柜子把手炉重重一放,顺手接过他狗腿地递过的茶,刮了刮茶碗子抿了口,将目光定在客栈的一个角落里,这才面无表qíng淡定道:“给我打出去。”
听到此回答,小鸟笑眯了眼:“掌柜子,打不过。”
那掌柜的仿佛有所预料地冷笑一声:“没用的东西,你就该在悬崖底下呆着。”
小鸟摸着鼻子尴尬得嘿嘿直笑,心里想的却是要不是您老把我扔下去,我还能让那个臭叫花子接近咱客栈方圆五米之内?
不等小鸟说什么,那掌柜的先不耐烦了,将茶碗子往桌子上一扔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道:“关门,放二狗!”
——“他还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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