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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说_番尘/周流人鬼关【完结】(14)

  韩寂瞥了眼座椅,虚扶着腰未挪步,咧嘴一笑,“有什么可担忧,秦王势力再大,没有兵权翻不了天,我是舍不得舅舅你!”

  杨湛对韩寂这套每回都吃的高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贫嘴!不过事不宜迟,还是尽早回京为好。”

  “明日启程。”

  “为防万一你带五千精兵走,凡生也带走,有他在,我放心些。”

  韩寂心不在焉,随口应好,“那我回帐打点一下。”

  又原路返回,冷眼四处扫荡,到营帐,该出现的人仍未出现。

  韩寂益发恼了。怎么也是他吃亏,难不成还要他主动?越想越气,他往床榻一躺,不动如山。

  这厢桌案前的云阶,盯着一本兵书,半日未翻页,手指要将木桌抠出个洞。

  终于他冲帐外高声道,“童怀。”

  童怀随即应话,“将军有何吩咐?”

  云阶假作翻书随口问,“可有人找我?”

  “没有。”

  闻言他挥手示意童怀退下,泄气般靠到椅背。

  韩寂曾说过,军中这种事确有,只不过聊以慰藉。想来他思想开阔,见惯了便不当回事。

  话虽如此,他终究期盼韩寂临走前再传他一次,说什么都好。

  这一日,光景似风过无痕,两人都在等。

  俱都失望。

  翌日天微亮,韩寂低调起行。

  千军万马乱沙场,号角连营震苍穹,云阶做了一夜激昂的梦,隐约听见战鼓声,他陡然惊醒。

  帐外天色大亮,练兵的鼓声,时起时落。

  他呆愣片刻,急忙穿衣下地。

  一路朝韩寂营帐飞奔。不见凡生守门,他直冲入帐,环顾一周,只那壁上韩寂的佩剑不在了。

  他调整气息,往帅帐疾步走。

  那厢杨湛送走韩寂,刚回帐,侍卫禀报,“大帅,凌将军求见。”

  “有请。”

  云阶得到允许,快步走进帅帐,不见韩寂,便知人已经走了。

  他施礼之后,却还是开口求证,“请问大帅,韩参军是否已起行?”

  “怎么他没和你说?”

  “曾提过……”

  杨湛笑道,“他回京之事并未张扬,我也只送他到军营外,对了,他让我转告你,他营帐里的书册,你若嫌麻烦直接入住就行,还有你托他传的话,他定替你传到。”

  云阶默默听着,心中懊恼万分。

  “凌将军还有事?”杨湛见他表情可琢可磨,像按捺什么不肯说,遂又问。

  云阶怔忡一瞬,犹豫着开口,“他…还说别的吗?”

  杨湛回想了下,道,“没有,我看他情绪不高,莫不是你两拌嘴了?韩寂这孩子,来军营这些年脾性好许多,要有什么地方话说重了你别放心上,他很看好你,当然,我也是,你可不要辜负他的希冀!”

  杨湛郑重地拍了拍他肩膀。

  云阶垂首抱拳,“末将明白,末将告退。”

  杨湛点了个头没再留他。

  云阶如常退出营帐,匆忙往营地大门跑去。

  人已走远,飞扬的尘土渐淡,一切归于平静。

  陌生的失落感,像那夜蛊惑他的青禾酿,灼喉,迷醉人心。

  精骑队列不紧不慢地前行中。

  令是韩寂下的。身子有恙他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耍了回性子要了辆马车。

  明明凯旋回朝,卧在车榻里有气无力的模样活脱铩羽而归。

  世上人人可退隐江湖山川为歌,偏他生在帝王家,与生俱来的贵重,无可推脱的责任。

  宁定皇,亦如其号,宁弃独子定太平。人伦悲剧不是帝王家才有,却更显无情。

  他的父王,亦有意气风发之时,数十年养尊处优下来越发昏庸愚昧。他若再不回京提醒他父王还有个流落军营的嫡子,恐怕他将成为传世笑话,到底他是名正言顺的储君,还是那唯一韩姓王的叔父。

  父亡子继,兄终弟及,千古不变。

  第12章 第 12 章

  十二

  “主子,京中密函。”凡生骑在马上,靠近车窗低声说。朝令夕改不是韩寂的作风,其中发生什么变故做下属的自然不该过问。

  一只手从车窗伸出,凡生递上。

  密函署名韩唐,乃秦王世子,比韩寂虚小一岁,幼年时两人常常厮混。

  信中言京城各大城门皆在秦王掌控,他定将劝服秦王悬崖勒马,说他父亲一时鬼迷心窍,请求韩寂顾念亲情,从轻发落。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这个堂弟比叔父英明。

  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将信函折起塞进袖口,朗声吩咐,“备马,传令加速前进。”

  通体黑亮的炎霄马,扬颈嘶鸣碾尘而来,正当与马车同速,韩寂躬身钻出马车,轻轻一跃,稳稳落在马背。

  一声高喝,黑马如箭离弦。

  瞬时千骑燃尘。

  京城,晏都。

  宁定皇卧病半年,朝中一应事务交由秦王韩蔺徽暂理。从京城内外布防来看,病得不算糊涂,京城护卫的兵权尚在手中。

  秦王能调动的兵马有限,四大城门的卫兵,与五千精骑比起,螳臂挡车而已。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皇亲国戚一脉同宗已是贵不可言,人心不足蛇吞象,殊死一搏也鲜有胜算。

  韩唐明白,可他父亲大人不明白,年过半百的老翁,偏野心勃勃觊觎君位,他就更无大志,坐拥天下有甚乐趣,哪堪比荣威在身逍遥快活来得畅意。

  那年韩寂险些沦为人质,他看在眼里。天下,不是夺了位便太平。承人不能承之重,方能享千秋万世之福。

  明日韩寂抵京。

  秦王早已下令封城戒严,准出不准进。

  韩唐严词相劝,最终无果,不得不出下策。

  倘真事发,新皇继位,赏罚治下以彰王威,谋逆之罪首当其冲,不论同宗同脉。

  是夜,韩唐提了壶雨前龙井,去到他爹厢房。

  父子没有隔夜仇,好言好语一番,兑了蒙汗药的茶水顺利药倒秦王。

  随即以秦王的名义下令,京城恢复常态,翌日辰时文武百官齐聚长安门恭迎殿下回京。

  三丈朱门,赫赫其威。

  飞骑入城金鞭策地,响彻长空。

  百官跪地俯首,“恭迎殿下!”

  万籁寂静中,铁蹄兵甲壮阔昂扬。

  韩唐抬头,望见一人从飞尘中缓缓而来。

  那最前的正是数年未见的韩寂,英姿飒飒,嗔喜不明。

  到他身边时,韩寂冲他笑,“唐二。”

  居然唤的他小名,韩唐稍一怔笑着回道,“哥。”

  兄友弟恭,大幸。

  君主疾病缠身,只剩一口游丝。韩寂拜见时,他呆木半晌才认出,而后回光返照一般,病好了大半。

  却也知自己时日无多,再次从韩寂口中得知渭河收复,他当即拿出册立新君的诏书。

  翌日,韩寂便着手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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