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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江湖人真会玩_凉蝉【完结+番外】(14)


“不许摔东西!”他沉声道。
沈光明连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这只是你的猜测。”
“一个可能xing。”唐鸥道,“你不能否认,对么?”
沈光明还要说什么,山道上突然传来张子桥的声音。
“唐鸥!帮我去取药糙!”
张子桥回到药庐检视药糙,发现少了几味,便让唐鸥帮他到邻镇去买。唐鸥骑马去,估计明日凌晨能回来。张子桥连声说好,告诉唐鸥这些药糙是用来给xing严治病的,明日便要用,千万别漏了。
唐鸥应了,回头去牵马。沈光明心里揣着一大团心事,坐立不安。
“回来再论。”唐鸥牵马走过,顺手在他脑袋上一撸,“都是我的猜测,你可以先别放在心上。”
沈光明:“……你都说出来了还让我不放在心上?”
唐鸥潇洒上马,回头冲他笑笑:“我乱说的,小笨蛋。”
沈光明:“……”
张子桥:“小笨蛋。”
唐鸥便达拉达拉地跑走了。张子桥饶有兴味地重复着沈光明的新绰号,捏捏沈光明的脸:“小笨蛋怎么了?唐鸥跟你说了什么?他不想娶你了?这么可恶?有委屈尽管跟我说,我为你做主!”
沈光明:“你真烦。”
张子桥怒极而笑,拎着他让他到厨房那儿收拾东西:“我去练功房,没事不要过来吵我。”沈光明诺诺应了,目送他青衫飘飘地行上山去。
和尚们已经吃完,正在将碗筷叠在一起。看到沈光明揉着脸进来,照虚跟他行了个礼:“小施主。”
“你们不用收拾了,我来就行。”沈光明说,“去休息吧。咦,xing严大师呢?”
“师叔已经回房歇着了。”照虚俨然是这一批年轻僧人的头头,他让众人离开,自己留在厨房里和沈光明一同洗刷。
沈光明觉得跟个和尚没什么好聊的,只偶尔抬头看看他,心里又叹一句:这样气度非凡、俊朗挺拔的人,他觉得辛暮云是一个,面前的和尚也算一个。
唐鸥算半个……他想。
正想着事qíng,面前忽的一暗,照虚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面前。
沈光明:“???”
照虚侧头看了看门口,随即才转头注视沈光明:“小施主,你跟张大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朋友的师父。”沈光明说出“朋友”二字时下意识压低声音,生怕唐鸥窜出来大声否定。
很快才想起,唐鸥下山去了。
照虚听了他的回答,踌躇片刻,略略低头。
门窗透入夕阳余晖,将他半张脸照亮,面上凝重神qíng令人心惊。
“请你告诉张大侠,务必小心我师叔。”照虚轻声飞快道。
沈光明愣了一下,立刻反问道:“好秃驴!你们上山来是要对张大侠不利?”
他嘴上这样说着,手里的一把筷子飞快刺出,正朝着照虚的胸膛。
可惜手劲虚浮,照虚身形丝毫不动,手一抬便抓牢他的手腕:“照虚奉方丈之命与师叔同来,但直到方才同桌用饭才知道他不怀好意。我是少林僧人,不便提醒,请小施主转告张大侠。”
他神qíng诚恳真挚,与之前沈光明所见的那位面色冷淡平静的僧人似是两个人。沈光明突然想起在山下照虚对自己露出的那个微笑。
看上去确实不像坏人。
他扔了筷子,飞快转身跑出厨房,直奔山上而去。
照虚站在厨房中看他奔跑身影。房檐的yīn影异常浓厚,将他整个人裹在灰暗中,只剩一角僧袍被夕晖照亮。
此时,张子桥正在自己的练功房里为xing严说明自己的治疗方法。
他怀中有一本《十难经》,心qíng便非常愉快,连带看着xing严这身僧衣,恶感也没有那么qiáng了。
“还差两味药,我已让徒弟下山去买。”他说,“因为少见,所以还要花些时间到邻镇去寻。明日一定能为你诊治,请大师放心。”
他话语里也多了些敬意,直起身时还对xing严笑了笑。
xing严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我不信你。我要青阳心法。”
张子桥顿了一顿,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好脾气已然告罄:“青阳心法就在这屋子里,可我绝对不会给你。xing严,你不信我那就别治了,疼死就算。别死在我山上就行,我凡俗人士,爱惜钱银,还得找人将你尸首扛下去,不划算,不划算。”
他将地上铺开的布收拢,药糙全都兜在布里,转身走向药柜。
青阳祖师行过医,他和张子蕴跟着他的时候也学了些医道,但毕竟不擅,所以子蕴峰上的糙药并不多,药柜也很小。
张子桥弯腰将布包塞入药柜时,心念突然一动,右掌撑着药柜转身。
一柄薄刃无声cha入药柜,正是方才张子桥站立的地方。
“……xing严,你做什么?”张子桥怒视xing严,“这是你们少林人对恩人的方式?”
xing严慢慢从地上站起。方才发出那柄刀似是已用尽力气,他胸口起伏,大口喘气,脸上满是yīn毒之色。
“张子桥,jiāo出青阳心法,你才是我的恩人。”他说。
张子桥笑了:“xing严,你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和我打?少林是不是太久没见过秋霜剑,想要以血喂一喂……”
他话未说完,双膝突然一软,连忙扶墙站稳。扭头看去,只见cha入药柜的薄刃正轻轻发颤,细如微尘的粉末随着晃动消散于周围。
xing严已大步向他走来。
“xing严!”张子桥这才大惊,“你太卑鄙!”
少年时曾和少林打过jiāo道,他知少林人从不屑于使用迷药,因而没想过提防。且他为xing严把过脉,脉象确是一个将死之人,xing严一直也做出一副体虚无力的模样,张子桥心中大恼,狠狠瞪着步近的xing严。
“xing严,你害我,你便得不到青阳心法。”张子桥厉声道,“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么!”
“你若不说青阳心法就在此屋中,我倒还不生杀你之心。看看我如今这样子,真要多谢青阳祖师这部《十难经》。”他走到张子桥面前,将他推倒在地,弯腰从他怀中扯出《十难经》,“《十难经》确有奇效,我虽不懂青阳心法,可练习十难手一年时间,经脉未恢复,但身体已经大好。张大侠,教训现在的你是不成问题的。”
张子桥嘲笑道:“我明白了。你是铁了心要从我这里拿到青阳心法了。好个少林寺,连软筋散都用上了,不愧是名门正派!”
xing严却笑了笑:“张大侠还是太小看我了。”
他已服下软筋散解药,丝毫不受影响影响,用力从药柜上拔出了那把刀,随手将《十难经》扔在地上。
“告诉我青阳心法在哪里。”xing严蹲下,气息忽变沉重——伤势始终令他难受,“你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这世间能练成十难手的只能是我一个。你说了,免去我搜寻之苦,我便不杀你徒儿,如何?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张大侠。”
说到最后,他语气森严,俨然是一位行刑者。
张子桥嘿嘿冷笑:“只怕你这副样子,没能耐杀得了我徒弟。你擅犯杀戒,少林会轻饶你?又蠢又笨,既然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怎可能告诉你……”
话音未落,胸前突然一凉。
xing严已将刀刺入他胸膛。
“我无须与你讲道理或讨价还价。”他轻声道,“张大侠,杀念一动,我已是少林叛僧。待我练成了完整的十难手,难道还会怕那些少林寺的老和尚?你是不知我这几年在寺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人人瞧不起,人人可欺侮,只因我是个没了武功的废人。你瞧那些年轻的,哪个对我有敬意?我一个少林刑堂首座,竟混成这副样子……你不说,我便自己找。青阳心法在这屋子里,可是你亲口……张大侠?张子桥?”
他嗤的一声抽出刀子,在张子桥身上擦净。
“死得快了点。”他以刀身拍拍张子桥已无声息的脸,“刑堂首座行刑一向快准狠。你能一试,三生有幸。”
沈光明一路气喘吁吁,跑到练功房外时,发现周围一片静寂。
“张大侠!”他大喊道,“和尚们在下面打起来了!照虚大师一头的血,怎么办呀?”
他喊得大声,心想若是练功房里有xing严那个和尚,听到他徒子徒孙们打起来,应该会出来阻止。
等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生怕有变故,gān脆走上前开门。
门才开一fèng,便有浓重血腥气漫出来。
沈光明心头一凉,门内突有人猛地将门推开。他被撞得往后栽倒。
“xing严!”沈光明认得踉跄跑开的人正是xing严,忙大喊了一声。
xing严头也不回,直冲着灌木丛而去。
沈光明从地上爬起正要追上去,突然想起屋内血气,忙转头看去。
练功房中烛光幽然。张子桥躺在地上,身下一片汪洋血泊。他衣物散乱,中身袒露,胸前赫然一道长长血口,直至腹下。

第15章 知qíng人(1)

沈光明在门前呆愣片刻,心跳突然快起来。
他听见山下有杂乱脚步声传来,是和尚们奔了过来。他看到张子桥身下的血仍在缓慢洇开,胸前伤口狰狞,像是被人从中剖开了一般。
“张大侠……”沈光明僵立片刻,突然冲了进去,“唐鸥师父!”
张子桥双目微睁,但已气息全无。沈光明胡乱地喊着他,慌忙把他的衣服收拢起来盖在胸前。
“师父……唐鸥师父……”沈光明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张子桥全无血色的脸,眼泪掉下来。
练功房门外,脚步声停了。沈光明转头看见照虚站在门前。残存的日色从他身后照进来,他是这昏沉天色里一个岿然不动的罗汉。
“众僧听令!”他看着张子桥的尸身吼道,“叛僧xing严擅破杀戒,其行甚恶,立即搜寻,依寺规严惩!”
身后众僧齐齐喝出声:“是!”
沈光明看着照虚,照虚也看着他。
“小施主,节哀。”照虚举手行礼,深深鞠躬。
沈光明从突然而至的悲恸中慢慢回过神来。
“照虚大师。”他喊住了转身正往外走的照虚,“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是吗……你们知道xing严怀着杀意来找张大侠的!”
所有的细节全都联系在一起,沈光明起身想站起来,双脚却在张子桥的血中打滑。
“出家人……出家人……”他满手是血,痛哭着大喊,“是你们杀了他!”
照虚转身再次行礼,语气更加低沉。
“xing严自受伤之后,再不守寺规。他此番对张大侠下毒手,我等与小施主同样悲伤。”照虚平静道,“生死有命,因果轮回。这不是知道与否,就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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