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是你自己身上的吧。”
“不是,”小府君摇头,又有些不确定,抓着自己衣服用力闻了闻,确定不是,“香气虽然像,但不一样……又闻不到了,刚刚我脑子里突然一懵,那一瞬间就闻到这个味道了。”
崔绝一直垂着眸,没想到楚江王这么决绝,不但抹去小府君和他的回忆,还在他的脑中留下术式,让他一想起自己,就会被幻香打断思绪。
阴天子道:“闻不到就算了,八成是你心理障碍……”
“我去一趟补魂司。”小府君突然说。
“干什么?”
小府君握拳锤了捶自己的脑袋,认真道:“我现在不正常,对不对?”
“我做了一场大梦,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那不是梦,是术法,我被人用术法抹去了一部分记忆。”
“是楚江王吧?我刚才就是想起他,才又闻到那股香气,然后思维全乱了。”
“我也是冥王,中了不知名的术法,你们却反应平平,既不惊讶,也不担忧,可见你们知道这术法对我无害,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是关于感情?”
“楚江王为什么要这样做?抹去我的记忆,然后将自己封印在了冥殿中……是不是我伤害了他,让他不想再看到我了?”
小府君平静地说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泪珠,他抬起手,疑惑地看着落到手背上的水痕,问阴天子:“五哥,我为什么在流泪?”
阴天子不忍看他,移开视线。
“还是先不要去补魂司了,今天除夕,让展绛衣清闲一个晚上吧。”崔绝轻声说。
小府君看向他。
崔绝看着他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双眸里噙着水光,清澈而懵懂,心中叹气,眼前这个少年冥王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从小金尊玉贵、应有尽有,谁能想到竟在情之一事上吃尽了苦头。
“楚江王的幻术是冥府第一,他在你身上留下的术法,找展绛衣是没有用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从封印中唤醒,让他亲自解开。”
“可是,”小府君垂下头,仿佛做错什么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崔绝琢磨了一下:“你现在对他还有多少记忆?”
“我知道我们同为冥王,他擅长术法,会调香,他的剑名叫执名色,他精神不好,非安神香不能入眠,他不爱笑,但其实笑起来很好看,极度挑食,吃什么都不香,所以常年辟谷,但偶尔会喝一点我酿的酒,他喜欢喝那款用桃子和老黄糖酿的,说清甜……”小府君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冷不丁顿了一下,再张口思路就断了,“我刚刚说了什么?”
崔绝和阴天子对视一眼,两人都神情复杂。
阴天子板着脸道:“老黄糖。”
“什么老黄糖?”小府君诧异地瞪圆眼睛,“怎么就扯到老黄糖了,不是在说对楚江王的记忆吗?我们都是冥王啊,别的还有什么……操,我脑子里怎么跟被大棒子抽过一样乱糟糟的?”
阴天子转身:“我这就去把楚江殿砸了。”
崔绝连忙拉住他:“别冲动。”
小府君意识到自己又被脑中的术法击溃了思绪,眼神黯了下来:“我一定伤他很深……”
“没有。”崔绝道,“你并没有伤害楚江王。”
“那我一定是做了别的错事,或许比伤害他更无法原谅。”小府君无意识地揪住心口,不知想到什么,刚要说话,思绪又被击溃,他怔了一会儿,茫然道:“我只要想起他,脑中的术法就会发作,可是……我却越来越会不经意间想起他。”
他抬头看向崔绝:“我想见他。”
“楚江王当初自我封印是因为体内浊炁已到极限,如今有了玉脉,确实也该将他唤醒了。”
阴天子点头:“可以。”
“但有个问题我需要你先思考清楚,”崔绝直视着小府君的双眼,郑重问道,“你是谁?”
小府君被问得懵了一下:“我是谁?”
“我……”他尚未来得及对这个奇怪问题发表什么意见,一段话已莫名出现在脑中,“我是自冥界创世以来第63任泰山王,是承系长夜九幽法阵、守护冥界安稳的鬼神之一,没有人可以抹去我的存在,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陌生的话语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小府君愣住,愕然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这……好像是谁事先放进我的脑子里一样……”
崔绝对这个答案未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府君殿下不妨回去多思考思考,等你想清楚了,再唤醒楚江王也不迟。”
送走小府君,阴天子抱起崔绝一跃而起,落在玉山上,两人并肩坐在大石头上,看远处火光烂漫的幽都城。
夜已经很深,庆典仍未结束,时不时有盛大的烟花在夜云下绽放,漆黑的幽冥湖里,碎玉折射出一片五光十色。
两人漫无边际的聊着天,一会儿说起千年之前的筵席,一会儿扯到阎罗殿的开支,几句话之后又拐到阳间的新鲜事,说妖王孤寡,说魔主惧内,说陆行舟付不起物业费……
阴天子很昏君做派地说等拿回被逆魂主收藏的那根遗骨,就给崔绝在幽都城里置一座豪坟,取这玉脉的石头铺地板。
崔绝说有阎罗殿呢,哪里还用另外置产?
阴天子笑着吻他,遮遮掩掩地说阎罗殿里鬼多嘴杂,马面娘娘和牛头公管得宽,在外面置个私产,可以放开了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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