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虽不知包大那些上山的密道, 但她知道好几处灰户们新凿的采石场, 只要有耐心,她就能在其中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等珍娘从后厨回来时, 包大和闵氏兄弟已经围在了云秋身边对他大献殷勤。只是这三人都没念过书,讲出来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套。
不是吹嘘自己的本事和胆量, 就是画饼——说什么现在西北有战事,等此间事了他们能去投军,到战场上做出一番伟业。
“小表妹,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包大端着酒碗,脸上已出现醉态,“你们那句话怎么说的?莫欺少年穷!我将来肯定打个天下给你!”
云秋挑挑眉,皮笑肉不笑。
包大这都四十好几近五十岁的人,竟还好意思说什么莫欺少年穷。要算少年也该是小和尚那样的。
当真是吹牛皮不犯死罪,可劲儿地云山雾罩。
他听得不耐烦,正想找点什么打岔引开包大的注意力,瞥眼就看见珍娘端着酒坛子从后厨走出来。
于是云秋打断了包大的话,“刚才不还骗着我喊你‘姐夫’?怎么是给我打,我表姐不还在这儿呢么?”
包大一噎,转头看见珍娘。
珍娘仅剩的右眼淬着寒光,那种眼神像是山中的毒蛇猛兽一样,每回包大对上都会被吓得浑身一颤。
而且珍娘脸上那块伤疤在黑夜里乍一看其实很恐怖,尤其是被疤痕覆盖的那只左眼,看上去很像是故事里的那种白瞳妖邪。
他啐了一口,在心中暗恨这婆娘害他在漂亮的贵族小姐面前丢了脸。
但当着云秋他也不好直言什么,只能厚着脸皮打哈哈道:“嗐,你表姐见识过什么天下不天下的,她在不在也不影响我们呀。”
云秋本想和珍娘交换个眼神,看看是不是配合她给这群人下蒙汗药放倒完事,但没想到珍娘眼带杀意,竟是恶狠狠地瞪着包大。
他心中咯噔一声,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还杵着干嘛?给兄弟们倒酒去呀!”包大回头叫骂道。
珍娘咬咬牙,第一次没有服从包大的“命令”,而是看着他的酒碗勉强挤出个笑容,“……您这碗里不空了么?”
包大一愣,没想到珍娘竟然敢反驳他的话。
——这可是之前从没有过的事儿,他眯了眯眼,心中生出几分警觉。
云秋随机应变,在旁轻笑一声掩护道:“得,我看我表姐这是吃味了,我得坐得离您远些。”
珍娘会吃他的味?
这说辞包大根本不相信,但被云秋这么一打岔后,他怕云秋真就这么走了,于是忙挥挥手,“好好好!倒上倒上!哪那么多事儿!”
说完后,他一眼不看珍娘,只忙着凑过去挽留云秋。
而珍娘顺利给他倒酒后,就挨个去给闵氏兄弟以及聚在筵席上的灰户们倒酒、一坛子酒倒得一滴不剩。
云秋一直在注意着珍娘的动作,见酒倒完后,他就推开围着他的一群人起身,指了指远处的珍娘:
“吃饱了,我也困了,我要跟我表姐去休息了。”
“休息啊?休息好呀!”包大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走走走,我们回屋——”
珍娘在家可没有自己的房间,都是跟他睡在一处。这小娘子要跟表姐休息,那他不是有很大的机会……?
只瞧他脸上的表情,云秋就知道这畜生在想什么,他刚想要开口打碎包大的幻想,瞥眼却看见那一碗酒、包大一口没动。
他眉心微跳,却不显一分情绪。
只摆摆手,点了点桌面,“这一桌酒菜你们不都还没吃完么?男人继续喝你们的酒,我和我表姐多年未见,要好好说点体己话呢。”
闵家兄弟两个还围着他转,包大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桌上喝酒的众人——他是没读过书,但人还不算蠢。
珍娘行为反常,眼前这位贵族小姐也明显不是省油的灯,银甲卫愿意让她们过来,肯定是有所筹谋。
而那筹谋,多半就在刚才的酒里。
包大面上装没听懂,却也没坚持要跟着珍娘和云秋回屋,“那这样,我送送你们,山里黑灯瞎火的,别摔着小表妹。”
云秋观察他神情,知道包大这是起疑了,再坚持只会起反效果。于是云秋一手挽住珍娘,一手拉过来点心,“那还真是谢谢表姐夫了哦?”
他本来想说给灯笼拿来,他们自己会提。
可他们到底是包大弄回来的人质,这时候放着人质自己走、包大肯定不同意。而包大看着云秋一左一右站着的人,在心底讽了一句:小狐狸。
他想着来日方长,便也不着急,只让人去取灯笼来。
珍娘明显在酒坛中动了手脚,大概是泻药或者蒙汗药,包大站在后面看那女人,真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勇气。
然而灯笼还没取回来,包大就听见身后咚咚倒下和痛苦惨呼的声音,他转身回头,竟是看见那众多喝了酒的灰户们双目圆睁、口吐鲜血。
距离他最近的闵氏兄弟也中了招,闵大郎双手攥着喉咙、摇摇晃晃站起来,最终只喷出一口血、烂泥般跌倒在地。
闵二郎却能撑着往包大的方向走了一步,嘴里嘶哑地说出一句“酒里有毒”后就整个人倒在桌上、碰翻了刚才包大没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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