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局促的站着,黝黑的脸上涨的通红。
季子漠手握着门槛,没用他开口就说:“等一下,我去问问齐玉还有没有钱。”
他走到灶房,问烧水的齐玉:“你那边还有银子吗?”
齐玉把柴都塞到灶底下,防止别掉下来火星,他一边站起身一边问:“要多少?”
季子漠:“十五两。”
齐玉走出灶房,看到了院门外的狗蛋,狗蛋缩着脖子,似是羞愧的不敢看他。
齐玉未多说,回房翻找了十五两出来。
有零有整的,算是凑够了十五两。
季子漠接过银子走到院门处,递给了狗蛋,狗蛋嘴巴张合了两下,垂着头红着眼眶说:“谢谢哥,我,我不是怕死,就是我怕我走了,爷爷就没人照顾了,这钱算我借的,我以后肯定会还的。”
季子漠说:“我知道,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大伯一家对我们意见太深,为了怕爷爷难做我也不好去探望。”
“这些年都是你照顾爷爷,辛苦你了,我们是一家子兄弟,不用把这些钱记挂在心里。”
狗蛋来的这一路,像是脚下踩着刀子,从未想过,借钱会如此的顺畅,更是不敢奢望,季子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阳光落在季子漠的眉眼,狗蛋用干裂的手背抹了抹眼泪,这一刻,他心里有了第二个亲人。
第一个是爷爷,第二个是季子漠这个哥。
村人送的鸡鸭白菜堆了半个院子,季子漠推都推不出去,有不少人带着自家哥儿来给季子漠磕头,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当牛做马的话也说了一箩筐,最后指天发誓,这辈子要是说季子漠一句坏话,就是坏了良心,该遭天打雷劈。
季子漠褪着鸡毛,齐玉蹲在他旁边,浅笑道:“后悔吗?”
一下送了这么多钱出去,算是个麻烦,等到此事了了,风言风语,暗地猜测的定是不少。
季子漠想了想,说:“不知道。”
说不上来后悔不后悔。
一个哥儿十五两银子送出去,杏花村的人都想着风波了了,就和以前征兵时拿银子抵人头一般。
可两日后,配着刀的捕头再次来到杏花村,按照名册念出一个个名字。
各家抓着各家的哥儿,不肯让捕头带走,捕头抽出刀,厉声呵斥。
“大人,我们交了钱的,十五两一文不少的,说是除名了。”
“差爷,我们都交了的。”
捕头皱眉:“交给了谁?”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捕头又厉声制止,唤了村长上前,待听了个七七八八,言道:“此事是圣上决策,各村哥儿早已记录在案,断无花钱除名之事,你们的钱交给了谁,可去县衙击鼓鸣冤。”
骨肉分离,若无祖宗保佑,这一生怕是再难相见,捕头踹了几个人,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人敢上前撕抱着。
捕快点着哥儿的名,季子漠走到王捕头身旁,拱手拜了下。
王捕头提着刀,回了一拜。
季子漠低声问:“王捕头,是桑农县所有人都无法用银钱除名吗?我记得之前募兵时......”
这话说的有些过头,王捕头对着他叹息了一句:“其他县如何不知,桑农县是不行的。”
第82章
王捕头继续道:“不是县令不通情理,只是谁的命不是命?前些时日州府只说让上报各县人数等细情,现在人数都定了,县令就算是想通情也是做不到的。”
若是知道是如此,赶在这日前让哥儿匆匆嫁了也是好的,现在人数都有定数,哪里还能做得到。
季子漠双眸微动,低声道:“不是说郭县令和吴县令认识?”
吴施中回了皇城,若是透了丝消息过来.......
王捕头转过身,背对着百姓,轻声道:“吴县令刚回到皇城没两日,就下了狱。”
季子漠猛的一惊,垂下眸子不再问,这事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能管的。
哥儿的事无力回天,送出去的十五两银子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村长带着村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桑农县,到了衙门门前才知,已经有另外两个村子的人来鸣冤。
杏花村的人多,升堂的衙门难站下,郭县令让村长带几个人进去说明冤情。
村长点了几个人,又让季子漠和齐玉跟着进去。
“子漠你是秀才,说话伶俐,我们不曾见过郭县令,怕进去吓的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季子漠点点头应了下来。
季子漠握了握齐玉的手,让他留在堂外,齐玉虽不解,却还是点点头,说他就在外面看着他。
明镜高悬下坐着身穿绿色官服的郭县令,一双眼睛小而精,年纪不大却留着山羊胡子,显得沉稳严肃。
武威的喊声肃穆庄严,村长等人忙跪在地上。
秀才见官免跪,故而季子漠弯着腰对着郭县令拱手行礼。
郭县令开口问冤,村长几人果真如刚才所说,被郭县令的官威压的不敢开口。
季子漠适时开口,把事情说了一遍。
郭县令皱着眉头听完,看着堂下的人道:“你们难道不知,花钱找人顶替,花钱除名,都是触犯大笙律法的吗?”
这一刻,一直徘徊在季子漠心头的怪异感觉,有了答案。
从有冤者突然变成有罪者,村长等人急急道:“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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