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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_御井烹香【完结】(98)

老人家也不禁有了几分黯然,“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小四房大爷肯定能帮得上忙的。”

家里有个能做主的老人,遇事就少了几分口舌,给了路费,又添了几句叮嘱。老太太一锤定音,“也顾不上什么年节了,这两天收拾了就走,看看能不能在京里过年吧。进了京,小四房的二老爷也是可以依靠的,不过也不要太不见外,出手大方些,咱不能让人看不起……”

就把三老爷、四老爷两家子打发回去了,又把王氏留下说话,连善桐都打发出去。

“家里的孩子,善樱是顾不得了,三妞又到底只是个女孩,万一有事,老二不能没个血脉……送走哪个男孩,你自己说吧。”

王氏一下就怔住了。

她抬起头来看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甚至想要看清楚老太太脸上的每一根皱纹。

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善榆是二房长子嫡孙,传宗接代的重任,当然要落在他的头上,遇到事qíng,第一个送走的当然就是他了,难道这还有二话不成?

她心头一下就沸腾起了一股火焰,似乎一张嘴,就要有发烫的毒汁淌出来,无数恶毒的回话,已经含在口中,就等着她往外喷吐了……

王氏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qíng绪勉qiáng压抑了下来。她不断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和婆婆闹得太僵,是绝没有任何好处的。

她轻声说。“我不明白娘的意思!”

老太太又望了王氏一眼,她神色一暗,垂下头去,话语间罕见地带了一分解释的意味。

“不论是留下来,还是送出去,其实都是有风险的!呆在西北,局势险恶,杨家村一旦被洗劫那就得挨饿,这话不错……可送出去就能得保平安了?我看未必,你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件事,不就是个明证?再说,榆哥又和兄弟们不一样,西北形势一旦稍微好转,我是想把他送到定西去的……”

话说到这里,王氏倒明白了过来。

权神医行踪飘忽,不乘着他在西北的时候就近求医,等他回了京城,想请他上门问诊的人不知凡几,榆哥要想求治,就没有那样容易了。一旦送到江南,这一耽搁没准就是几年,到时候上哪找权神医去?老太太倒不是已经偏心了梧哥,而是为榆哥的病qíng考虑……

虽说老人家嘴上不提,心里也是惦记着榆哥的。

她心中倒是一暖,抬起头略带歉意地对老太太笑了笑,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把楠哥送走吧!”

老太太讶异地抬起了一边眉毛,还没有说话,屋外已经传来了善桐的声音,“祖母,宗房大爷来了,问您在做什么呢。”

76、崭露

 

王氏不由得挑起了一边眉毛,就轻声请示老太太,“娘,媳妇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慕容氏和萧氏都要出门避祸,就是在家,也不是靠得住的主。三老爷和四老爷一个是庶子,一个能力如何,老太太心里有数。家里的事,也就只能靠王氏和自己来撑了。

老太太就哼了一声,“不必了,什么要紧的大事,是不能让你听见的?”

她又抬高了声音,回门外的善桐,“就说我身上不好,已经躺下了。让他回去和族长老哥说一声:就说有什么事,我们小五房听凭差遣,他不必特意过来,这样抬举我们。”

虽然是客气话,但底蕴其实是透着硬的。老太太虽然平时在家中很有些说一不二的气势,但对族人却很少有这么qiáng硬霸道的语气。

善桐先还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想到祖母对族库粮食常年存在的忧虑,温老三反常的逃荒决定,宗房大爷隐隐的慌张……她心中多少有数了,一时间竟是冷汗潺潺,心中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还好当时不惜重金,如今小五房手头还是有粮食的!

就掀起帘子,穿过夹道进了堂屋,轻声对杨海林道,“大叔,祖母的话您也听到了。有什么事,您还是让族长出面吧,恐怕这件事上,您的斤两还不够呢。”

屋子就这么大,杨海林又如何听不到老太太的回话。对老太太的语气,他其实也并不十分吃惊:这个年级越老,越发jīng明qiáng悍的老人家,多半是早就看出了宗房的不对劲。如今她手里握有粮食,整个杨家村就属小五房嗓音最亮……摆点架子,给自己吃几道闭门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小五房最终愿意慷慨解囊,本来就是宗房不对,这点闲气,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行!”他慡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不露出丝毫不快。“既然婶子jīng神头不好,那咱就明日再来。”

居然也并不纠缠,就慡快地转了身子,出了堂屋。

老太太和王氏不禁都透过玻璃窗,目送杨海林的身影出了院子。王氏一欠身,给老太太满上了茶,似乎是自言自语,“恐怕是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才着急上火了……嗐,也是造化弄人,冥冥中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看我们杨家不顺,这一次诸事都赶在了一块,也为难他了。”

“从不知道你竟是个善心人。”老太太闪了王氏一眼,唇边竟流露出了一缕傲然的笑意。“当时我们小五房是处处仁至义尽,话说到头了,摆到谁跟前,都不能说占不到一个理字……这一点,非但你要记住,门外的三妞妞也不能忘记,什么事,我们总要先占住理字,宁可当时被人看了点笑话,总好得过现在要点头哈腰地求人……”

王氏噗嗤一笑,还没说话,门帘起处,善桐已经伸进了脑袋,又带了些心虚,又带了些撒娇地拖长了声音,“祖母,您就是知道我——我偷听,也别就这么揭穿嘛,那人家多没面子——”

老太太哈哈大笑,“哪有人偷听偷听,偷听得半边身子都陷进门帘里,连轮廓都出来的?要不是棉帘子厚实,你又要闯祸了!”

一边说,一边将善桐叫到身边来,爱惜地拢了拢她微乱的鬓发,又不禁叹了口气,向着王氏轻声道,“委屈这孩子了,要是个男丁……”

王氏望着善桐,心中又何尝没有酸楚?虽说出门也有风险,但如今西北乱象渐起,最可虑者,朝中风云动dàng,东宫一党似乎根本不占上风,这小半年来,只看西北的粮糙形势就能知道,虽有江南一块的全力支持,但鞭长莫及,大皇子翻云覆雨之间,似乎大有bī退平国公一系,由自己上位的意思。而朝堂中不流血的斗争到了西北,那就是千万人的血写就的一个血淋淋的败字,真到了那一天,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以身殉夫,别无二话。善榴已经婚配,又和夫君去了京城,也用不着过多的担心。只是孩子们都还小,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心头的一块血ròu……

“我看着她要比楠哥机灵得多!”她就搂着善桐喃喃地道,似乎是自我开解,又似乎是说给老太太听,“万一要是有事,她又能骑马,人又胆大,不论是去西安找她舅舅,还是到定西去寻父亲,都是能让人放心的……”

老太太望着善桐,眼神也渐渐地悠远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居然伸出手来,拍了拍王氏的手。

王氏浑身一震,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闪了婆婆一眼,老太太却已经收回手去,若无其事地问善桐。“咱们这样对宗房摆架子是为了什么,你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些吧?说出来给祖母听听?”

一家人之间,毕竟没有多少解不开的心结。就算当年有再大的不愉快,在迫在眉睫的危机之前,终究还是要携手共度难关。眼前这一幕虽然不过短短一瞬,但善桐心里有数:这才是婆媳言和的开始。同一年多以前那迫于形势,流于表面,多少带了表演痕迹的将相和相比,这险象环生的局势,终于是把老太太的骄傲给硬生生地压低了。

她压下了不期然涌上的一股暖流,打起了十二分jīng神分析起来,“宗房年前对于族库的粮食,是夸下了海口的。虽说还弄不清楚他们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来遮掩过大家的耳目。但只看老七房男丁出外逃荒一事,与老七房和宗房老四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便可知道族库的底蕴,恐怕要比我们想得更差得多。如今放了一段日子的粮食,西北只怕也是被跑遍了。虽然有江南来的一股粮食作为补充,但存粮消耗殆尽的日子,只怕是近在眼前,无论如何,是撑不到明年的夏收了。为了宗族考虑,宗房一定要拉下脸来借粮,我们进的这一万石粮食,村子里虽然没有多少亲朋好友们知道,但是一定瞒不过宗房的耳目的。”

这一番分析,最难得在条理清晰,思路也很明确。虽说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但经过善桐这一梳理,如今村子里的局势不言自明:宗房身为首脑,粮库却即将告罄。大半年前,村子里殷实的人家又大多把存粮借了一多半出去,这余下的一点,是各户的保命粮食了,谁都不会轻易jiāo出来的。宗房盯上小五房,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嗯,那你说,这粮食,我们给不给呢。”老太太也半坐起身子,认真地望向了善桐。“孩子,你过年就是十二岁了,甘罗十二为相,你年纪不小啦……家里的事,你也能说得上话了。粮食给不给,怎么给,给多少,你都仔细想想,说个子午寅卯出来,没准祖母和你娘都没有主意,反而是你有了主意呢?”

这是真的把善桐当个大人看待了……

王氏心头又是喜悦,又有些淡淡的伤感:善桐这样的年纪,本该还有些童趣在的,虽说也要言传身教,让她懂得大户人家做人的道理。但也没有把个家族兴衰的重担,往个女儿家肩头放的道理。

老太太这是实在不看好村子的将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调教出善桐来,以便万一出事,第三代能有个能经得住风làng的话事人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自己的表qíng,也配合着婆婆,带上了些许郑重,似乎是无声地认可了婆婆的说法:眼前的棘手形势,即使是婆媳二人都很难拿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应对方案,病急乱投医,已经不得不求助于第三代的孙女儿了。

善桐一扫母亲和祖母的表qíng,不禁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说一年半年之前,她对于长大, 对于扛起责任,还有些说不出的恐惧,那么在遇匪一事之后,这丝丝缕缕的恐惧,似乎已经被一种明悟给不见痕迹地消融了去——她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事到临头需放胆。即使是祖母、母亲,也不是算无遗策,更多的时候,她们是随着形势的变化,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策略,随机应变,因势利导……这些诀窍,她虽然还生疏,但已经不是全然陌生。

是到了可以扛起责任,做个大人的时候了!初生牛犊心里虽然也有畏惧,但更多的还是跃跃yù试的喜悦与兴奋,她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也有一样的能力,可以运筹帷幄,在困境中带领一个小家庭,一个大家庭,甚至是一个百年望族,继续艰难而稳健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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