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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记_御井烹香【完结】(64)


王太后也就没多说什么,还帮陈娇圆场,“就是没有忘也不要紧,年轻的媳妇,没有不妒忌的,她这还算是好了!”
这就给陈娇坐实了妒忌的名头……看来,太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是对陈娇不满已久,好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就要再天子跟前说陈娇的小话了。
刘彻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他虽然眼神深沉、似笑非笑,却也没有跟着王太后演下去,去套太后的话。
回过头来,又命chūn陀,“去打听打听,皇后这几年间,私底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事qíng,惹怒了太后。又或者陈家、窦氏有什么事得罪了王家,却没有闹到朕跟前来。”
chūn陀不敢怠慢,过了小半个月才回刘彻,“娘娘这些年来,在未央宫里是没得挑的了,谁不说她的好?长乐宫那边,她也很少过去……”
人都不过去了,还有什么事能招惹到王太后的不满?
“就是陈氏、窦氏,虽然也有些混账子弟,作出了不体面的事,但也没有什么事是大得让人在意的,无非都是些小jian小恶。”chūn陀绞尽脑汁,才说,“倒是武安侯兄弟不断在京郊占地,还抢占了南皮侯的田地……除了这事之外,就没有多少事qíng了。”
刘彻眉眼一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几个月,”chūn陀说。“娘娘也知道这件事的,太主曾经在娘娘跟前抱怨过几句,但娘娘似乎并不曾过问。私底下有没有和太后娘娘说起,就不知道了。”
窦氏的事,陈娇就是要管,也不会管这么jī毛蒜皮的小事。窦婴在朝堂上处处吃亏,她都没有出来为窦婴撑腰,南皮侯的几块地,能令她出手?
刘彻的眼神就深沉了下来,回头去椒房殿看儿子女儿,见到陈娇,就开玩笑问她,“你是哪里得罪了母后,惹得她真挑起你来了?”
陈娇先是吃惊,后是无奈,“这我要是知道,早就自己改了,还用得着纳闷吗?”
刘彻一听,自然也是道理,便径自犯了沉思,陈娇看在眼里,反过来安慰他,“行了行了,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母后要挑我,让她去挑吧,我难道还能往心里去?”
得妻如此,刘彻还能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把陈娇搂进怀里,又把头靠到她肩上,烦躁地说。“怎么搞的!全天下都和我们夫妻作对,现在连母亲都不让人安宁……今年真是时运不济!”
是抱怨太后,还是抱怨朝事,真是连刘彻自己都不清楚了。
陈娇便垂下眼来,柔声道,“天下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忍一忍吧,阿彻,你难道忘了?祖母不是教过你吗?连忍都忍不好——”
刘彻和她一起说完了下一句话,“又怎么忍得到无须再忍的那一天。”
话音终了,夫妻不禁扭头相望,相望一笑。

 

68、提拔

王太后一击奏效,倒也不着急再接再厉,前朝热热闹闹,为了边事闹腾得不可开jiāo的,未央长乐两宫就要平静得多了。周阳侯送上的这一对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终究还是经过李延年的悉心调.教,择日在清凉殿内为刘彻献了一场歌舞,刘彻还要邀陈娇去看,陈娇笑着推辞了,“母后听到,又有话说。”
毕竟是太后,毕竟是刘彻的亲妈,对她的容让态度,刘彻不是不满意的。也正是因为他的满意,看陈娇就越来越觉得可怜可爱,觉得她在太后手底下委曲求全,日子过得实在也不容易。
“也真是难为你了!”刘彻头天这么一说,转天又送了些珠玉过来,“知道你不缺这个,但我也就只能给你这个了。”
毕竟也当了七八年的天子了,也知道自己跑去约束太后,让她不要为难陈娇,唯一的后果,只可能是让婆媳之间的关系越加冷淡。不论是对太后还是对陈娇,都不是什么好事。
陈娇感到很好笑,“知道我不缺这个,你还给我这个?”
她虽然大度贤惠,但也决不是刘彻随随便便一点恩典,就能取悦得了的。刘彻自己也深知此点:要是以为陈娇和一个寻常的妃嫔一样,可以随意打发,那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哄她。
“你说你想要什么。”他便柔声问陈娇,打叠出了千般的耐心来。“能给你的,我还会不给?”
陈娇白了他一眼,又靠到了刘彻怀里,扑得他一怀都是椒房殿里的香味。
在皇后位置上待久了,有些习惯渐渐就烙了下来,曾经椒房殿里盈满的,是王太后格外喜欢的龙脑玄术味道,这种香味留得久,刘彻刚刚登基的时候,老以为母亲还在椒房殿一角品着蜜浆,和从人说话。但这些年过去,不知不觉,椒房殿里的味道,已经换作了陈娇私家秘合的甘露香,这香味丝丝缕缕,才刚萦绕上来,就令刘彻想到了陈娇沉静的一笑。
“你已经很久没有带我出宫去了。”陈娇就幽怨地说,“千金珠玉,我缺吗?”
是啊,陈娇自己身家巨万,金银珠玉这样的身外之物,对她这个皇后来说,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虽然自己尚无所出,但膝下佳儿佳女,她也都看做亲生,像她这样的身份,所求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垂青了。
也就只有陈娇这样的身份,想的才不是他所代表的权势地位,而是他所能提供的片刻陪伴了。
刘彻一时间真是心cháo起伏,却又有些飘飘然的得意。他抚了抚陈娇的秀发,就像是抚一只最乖巧的猫儿。
“最近实在是忙!”他说,“得了闲,一定带你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谁都不带。”
这当然只是美好的许诺,以刘彻身份,出门就算不大张旗鼓,十多个从人,那是怎么都要的。
陈娇依然伏在他怀里,她点了点头,似乎总算为刘彻取悦了一点,却没有翻过身来看他。
刘彻忽然间又很想看看陈娇的表qíng。
虽然御宇八年,见惯世面,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才,但刘彻始终觉得,其实在这许多各怀心思也各有优劣的人中,在他身为皇帝必须jīng研的‘读人’这门学问里,其实那些丞相也好,列侯也罢,甚至是他祖母太皇太后,都算不上是他的对手,他不是不能读透他们,不是不能读懂局势,只是很多事,能读懂不代表可以随心所yù。
可唯独就这个陈娇,她什么事都做得这么好,什么事都为他办得到,但他似乎是一点也没有读懂过陈娇,又或者,她实在是把自己包裹得太深了,他也就是仅仅揭开了她的几层薄纱而已。
“娇娇。”他不禁轻声念。
陈娇就又翻过身来,略带催促,略带着急,略带爱娇地看他,她不满地抬起眉毛,说,“嗯?”
上挑的尾音,和那微微勾起的长腿,多少已经暗示了陈娇现在的心qíng。刘彻忽然又放松下来,他十拿九稳地想:看不透又如何,她是我的皇后,我有一辈子和她长相厮守。忙过了眼前这一段,我一定好好陪她。
他就故意装作不懂来逗陈娇,含着笑意说,“天色不早,你该回椒房殿陪阿寿了。”
陈娇主动求欢的次数虽然不少,但刘彻会装傻的qíng况却不多。这个人jīng力旺盛,尤其国事越是烦难,就越需要美色调剂,送上门的ròu他gān嘛不吃?尤其两个人chuáng笫之间渐渐越来越更和谐,随着陈娇年岁渐长,她几乎是和刘彻一道,终于渐渐懂得了风qíng。有时候刘彻事qíng实在是太多了,qíng绪实在是堆积得太高,她一进清凉殿,刘彻就扑上来把她带到暗室里,一边急着进出她的身体,一边在她耳边喘息着说,“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
至于是不是哪个美人走近清凉殿都会有这个待遇,这问题陈娇一般不让自己去想。
对刘彻这难得的调戏,她当然也很给面子,白了刘彻一眼,拿ròu麻当有趣,露出轻嗔,“你好大胆子!仔细我到母后跟前告你的状!”
话才说出来,自己就笑倒了,刘彻跟她一道大笑起来,于是一室chūn光。
当晚刘彻就没有放陈娇回椒房殿,留陈娇在他身边红袖添香,和她商量,“韩嫣的官职,是不是可以往上动一动了。”
作为新一代年轻将领中表现也算抢眼的那个,韩嫣自然不乏人赏识,朝中颇有几个老将觉得这起码是守成之将,不过,因为年岁尚轻,也没有什么很耀眼的功绩,这几年他的职位,倒是没有往上动过。
“那么着急gān嘛。”陈娇不以为然,“他还没有什么大功,贸然赏得过分,底下人反而不会心服的吧?”
刘彻是真的被陈娇闹得要崩溃了:窦婴也就算了,丞相级别的党争,那不是皇后可以轻易cha手的,以陈娇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此点。可韩嫣呢?那是她看好的人才,陈家和韩嫣结亲,背后没有陈娇授意,就凭窦太主那眼高于顶的作风,她看得上韩嫣?刘彻自己都不信。
提拔韩嫣,也是提拔一下陈家、窦氏,免得王家一门独大,现在窦婴渐渐地落了下风,田蚡上位,似乎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势头,真等到他坐到相位上了,要是陈家还是这么沉默,以田蚡作风,他肯定会更加嚣张。
再说,韩嫣和他自己关系匪浅,又是陈娇的亲戚,能力的确也不差,可说是三面讨好,刘彻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娇会对这提拔说个不字的。
“你压他这么厉害……”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这话还是窦太主来说更有身份,刘彻本yù住口,可看陈娇投来一眼,灯下人面如玉,眼神似秋水,凉中微带波澜,鬼使神差,就脱口而出。“不怕你娘家私底下抱怨?”
“抱怨得多了。”陈娇也没有和刘彻装傻的意思,她的语调冷了下来。“从两个亲哥哥开始抱怨,说我不好的人,难道还少了吗?我陈娇行事,还用不着看他们的脸色。”
窦太主和堂邑侯也都算得上是识得大体之辈,怎么就养出了陈娇两个哥哥那样的货色,刘彻自己都为陈娇觉得尴尬,他看着陈娇,无由又心疼起来:这个小女子,肩上真是背负太多东西了,有时候他都为她担心,这么不争不抢的,怎么能喂得饱她身后那一群如láng似虎的外戚。
却偏偏她也就顶住了这么大的压力,从来没有在朝政上多说一句……
“也不就是为了给你面子。”他就向陈娇解释,“韩嫣也的确是有才华的,要是能尽快成长起来,说不定逆转这战争局势的大功,还真就落到他头上了呢。”
战争旷日持久,很多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见得分明的。虽然如今雁门关一带已经是连番大战,搞得如火如荼,但有前朝积累下来的底子撑着,刘彻一时还没有觉得不凑手,他感觉到的压力,还没有大到让人发疯的地步。恐怕还要到五年、十年之后,若这一场战争还没有个结果,那时他才会感到挫折,感到急躁。
倒不是说陈娇遗憾于刘彻未能体会到那样重大的失败,但现在的刘彻,虽然已经很看重匈奴,却还是把战争想得太简单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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