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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思_白刃里【完结】(129)

  裴阮儿神情一顿,似有些哀伤感怀,但仍笑着,说道:“你也受苦了。”

  期思神色间带着微微试探,问道:“小姨,你和我娘从前一定很好,你记得她什么样子吗?”

  裴阮儿呼吸颤了颤,她温柔的目光端详着期思:“自然是很美的,性情直率。”

  期思想起自己娘亲,又想到虞珂,虞珂甚至一天也未曾见过娘亲,小时候裴奉锦对他俩一样的疼惜,兴许是为了弥补裴如锦没能给虞珂的关怀。

  但裴阮儿显然知道她能说的只有这些,便摇摇头,眼中薄薄泪意压了下去,又捡些开心的事情跟期思说。

  期思看出来裴阮儿与裴信他们并非同心,她对裴信和裴南贤的冷血有所抵触,她来去匆匆,不在裴府久留,也有此中缘故。

  裴信和裴勋一直没回来,期思瞧着裴阮儿情绪起伏太强烈,神思感伤,怕她心中积郁,便提出送她回去早些休息。

  裴阮儿显然这一天里也过得不轻松,看期思这样乖巧,便由他陪自己往院子那边走,夜色如水,侍从不敢来打扰姨甥叙话,期思目送裴阮儿回去,裴阮儿十分不舍地回头望他,期思笑着深深一揖:“小姨保重,若有机会,定会去拜望您。”

  裴阮儿点点头,眼里的泪意在月色下澄亮,终于回头进去了。

  府里下人一路上并未跟着他们,期思这便独自不紧不慢往回走,他暗中仔细感受了四周,府里只有巡值的几处暗哨,裴家的人都有功夫傍身,并不需要太多保护。

  回廊曲折,月色溶溶如玉,寂静的初冬夜晚,安谧庭院草木萧瑟,薄雪方化,期思沿着廊下踱步,心中异常安宁。

  一声婉转莺啼,期思抬头,看见元酀在斜对上方的廊檐上单膝半蹲着,身材在夜行衣的映衬下修长健美,一双腿有力而笔直,期思几乎能想象到他此时眼里带着的笑意。

  期思下意识地瞧了瞧周围,知道元酀必然是有自信不会被发现才这样大胆出现,却也难免心里一紧。

  元酀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期思跟随他的方向,随后转身轻跃,一丝一毫动静也未发出,只有不时发出的暗号指引期思。

  期思不动声色微微加快步伐,府里忙碌一天,下人们此时大多都回去歇下了,又有元酀刻意指引,期思一路没有遇到任何人。

  到了后园一处,期思听见隐约人声,立即运气屏息,脚步完全收声,安静地靠近声源处,他武功这两年提升不少,又一向走得是轻灵路子,要不被裴家的人发现,完全难不倒他。

  隔着院子里一堵粉墙镂窗,期思渐渐听清了那谈话声,正是裴信、裴勋和裴南贤。

  裴南贤身有事务,算算时间,大概是才回府便来见裴勋,便在此处谈起来。

  “那孩子未必就那么单纯,凡事还是多观望的好。”裴南贤说道,他声音便如他人一般,说起话来有股冷意,令人生畏。

  裴信轻轻叹了口气:“放在从前,我或许也会这么想,但如今想来,他到底留着一半裴家的血,上一辈的事,既然他不知,便顺其自然罢。”

  裴勋脾气圆滑些,中间转圜道:“这孩子既然有心来亲近,陛下如今又疼他,便走得近点也无坏处,况且这几年咱们本来就对他有失关怀,这么一个契机,把他推远了,来日未必还能拉拢回来。”

  裴信点点头:“要知道,这般脾气的人,寒了他的心就难让他回头,当年……奉锦和如锦,若咱们各退一步,未必到那个地步。”

  三人都未说话,四下一阵寂静,期思心中一震,这是他头一次从裴家人口中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

  裴奉锦和裴如锦曾经与裴家断绝往来,裴家如今也当作没有她们这两个人,但到底还是裴信的女儿,世上最无法割断的就是血脉,骨血剔不尽、还不了。

  裴南贤顿了半晌,开口,语气似乎有些不置信,更有一股寒意:“我以为这件事上,您的想法永不会变。”

  裴信看着继承了自己无情手段,甚至青出于蓝的裴南贤,沉默片刻道:“兴许是年纪大了,毕竟是骨肉,谈不上后悔,却也难免遗憾。”

  “但当年正是您亲自下令,她们死得其所,这一点不会、也不能改变。”裴南贤声音毫无波动,宛如寒潭。

  这句话音一落,期思的心沉到了谷底,冬夜的寒风以百倍冰冷刺进他胸膛。

  第95章 弑亲

  期思心里的震惊和彻寒填满了胸腔,彼时发现裴南贤参与了暗害瑞楚一事,他感到失望,而这一回,他娘的死竟也直接出自裴家之手,他不禁怀疑这是人间还是地狱。

  裴南贤面对裴信的时候素来恭敬,这回却一步不退,于他而言,裴信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至关重要。

  “她们罔顾裴家处境,决意嫁去晋国,形同叛族,裴家于此事上没有回头路,更不能言悔!”

  裴南贤声音冰冷,虽低头敛目,但姿态坚决。

  裴勋眼看着这父子因着旧事有了分歧,赶紧周旋着说:“当年也是没办法的事,女子就是这点不好,太容易为情爱所困,奉锦和如锦走错了路,总不能再扯整个裴家下水,咱们这也是不得已……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一家人就别再为了这些伤和气。”

  裴南贤情绪很快恢复,裴信却沉默半晌,开口道:“奉锦和如锦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南贤,当年你回来,我一直没问你,如锦的死是说不清了,奉锦却是你亲自动的手,她最后可说了什么没有?”

  期思的呼吸心跳仿佛被冻结,这是初冬的夜,却如永夜般漫长死寂。

  裴如锦生虞珂时难产而死,这样看来,当时裴家也曾动过手脚,至于裴如锦究竟因何而死,也无从分辨了。

  但他娘裴奉锦的死,确凿就是出自她父亲和哥哥手笔。

  裴南贤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与他无关之人:“焚云丹是她当着我的面服下的,最后也只替她孩子求了几句情,那小孩也没活几年,都是她命不好,怪不得裴家了。”

  期思绝望地闭上眼,母亲在他七岁时因病离世,原来并非是病,而是裴家逼着她服的毒。

  他料想到,母亲去世后,瑞楚和陆应秋他们一定用了什么手段让裴家以为他已死,而虞珂身份特殊,裴家无法下手。

  裴南贤的冷血程度已超过了裴信,就连裴勋这个当叔叔的也一贯对他暗中忌惮,听了此话,心里发寒,却仍是挂着笑容叹气说:“你妹妹们若像你一些,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都是各自的命。”

  “当时我正是看在奉锦那孩子尚算裴氏血脉的份上,才没有一起除掉,那小子却也没活下来。如锦的儿子倒是命好,不光活着,还回来认亲了。”裴南贤语气里不无冷漠的讽意。

  裴信沉默了许久,淡淡道:“我这一辈子杀的人太多,两个女儿都死在自己手里,也是因果……”

  他这一生眼里只有裴家的利益,从未说过这种意气话,兴许是人老了就难免心有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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