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空茫一片，全世界都是雨水飞溅的声音。
“……你怎知我不想留下来？”
姬辰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嘴里有苦涩的咸味，他胡乱地抹了把脸，掌心有湿润的触觉。他大口喘着气，胸中的郁结之气却丝毫没有消去，仿佛还在四年前的那个黑暗潮湿的夜晚，那种绝望，恐惧而悲伤的心情从四年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至今仍是难以释怀。
他颓然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喃喃道：“……我也想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都已经，这么久了……”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漫天的雨丝连成厚重的灰色帷幕，遮蔽住外面的光鲜，只剩下沉闷而高耸的建筑物，静默在飘摇的风雨里。那些说出口的话，那些曾发过的誓，都随着记忆里的微风远去，曾经年少无知，单薄脆弱叛道离经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早就死在遥远朦胧的异乡。
“不去，”姬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语气懒散又嚣张，“爸爸今晚有直播，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
“或者，”姬辰一咕噜坐起来，声音里满满的调侃，“跟我双排。”
“……”
“你段位低？不要紧，打匹配。操作烂？你当爸爸的王者是找代练打上来的吗……别废话，今晚七点，把你QQ发来。”本来只是开玩笑，但青年的推脱显然让姬辰嗅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姬辰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心脏还是在不规律地跳动，真是奇怪，两人相识也不过四个月，却像两种极易反应的化学物质，不用加热，不用催化剂，哪怕一个分子的碰撞也能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他伸出手，用力按下胸腔中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本来就对那张脸好感满满，自从游乐园一别后更是克制不住自己脸红的冲动。
……于是根本不敢跟那个人见面，却又渴望一般想要见到他。犹犹豫豫，徘徘徊徊，绕着他打转又因为内心的不肯定而不敢踏出最后一步。
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熟稔和亲昵，就好像两人相识已久一般，明明对方的所作所为可以称得上过分，却总是打心底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相信他是训练有素的忠犬，没有得到命令就不会越雷池半步。
这种莫名其妙又坚不可摧的信任到底是怎么产生。
姬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勉强归结为莫云轩逆天的颜值给他套上了无敌BUFF，有着减少敌方百分之九十气势的能力。
……这个技能好像在哪遇见过，是谁呢……姬辰复又陷入沉思。
……
小学生啊草！
只不过一个是对敌方一个是对队友罢了，这样看来莫云轩还是很有用……
个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莫云轩！莫云轩！”姬辰疯狂大喊，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一样，事实上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比刚出门队友就都死光了更令人绝望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敌方一个都没死，“我日你妈耶，你他妈二技能乱放的啊！”
耳机里是某人虚弱的声音：“我没让你回去……我是想自己回去的……”
姬辰差点喷出一口酝酿了二十年的老血，他只能边清兵边看着对方拿了大龙，半晌才阴森森地道：“知道吗，你的操作特别像小学生。”
“……”
“不是真的小学生，是我一个外号为小学生的朋友。”
“……”
“因为他妈小学生的操作都比你好！”姬辰面无表情，手上的操作片刻不停，蹲草丛硬生生磨掉两个人后终于撑到了队友的支援。姬辰舒了口气，用了个恢复还剩一小半的血，于是他决定打个红吃点东西再回去。
“等等等等，别放二技能，让我打完，求你了，别别别还有一次平A……不不不，我的红爸爸！啊！”
这局为了就近照顾似乎很菜（“我的号跟你排不到一起去，我拿别人的号跟你打吧”）（“开局四分钟就证明了他不是似乎，是真的菜。”姬辰看着莫云轩0-3-0的战绩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莫云轩，姬辰选了虞姬这个AD英雄。
开始选英雄的时候他还是很有闲情逸致地调侃青年的：“你喜欢用大乔？这个英雄用的好超神，用不好就……”
他还没说完就开局了，仿佛是上天给这个可怜孩子的最后一道警示。
“哥！大哥！我叫你哥行不行！”姬辰又一次被传送到敌方的防御塔下，对面的辅助蔡文姬一个技能晕上去，几秒后地上就只剩下——两具尸体。
虞姬就死在大乔的身旁，好像是来不远千里跑来陪葬的一样。
“……哥，”姬辰真心实意地问道，“你想听歌不？”
“什么？”大概是人死过一回就会心境格外开阔，死了好几回就会自我放飞，现在的莫云轩虽然脆的不行但一颗心却练成了金刚不坏，“你要唱歌给我听？不好听要重唱的啊。”
姬辰没回答，直接拉开歌单，点击播放。音乐刚响起弹幕就闻风而动，一行又一行的“大乔退群吧”“最怕大乔突然的关心”“真的是贼鸡儿应景了”“我感受到了主播的绝望”“主播哥哥考虑一下我呗，我大乔满级有称号”
“不怕团战突然来临，”姬辰一边唱，一边买了制裁，跟着自家辅助跑了出去，“最怕大乔突然的关心。”大乔已经开始清兵了，然而……
“傻啊你，草丛里蹲了人不知道？跑那么前是要送人头？”虞姬一个加速，免疫了猴子的攻击，来了个秘籍之反复横跳，biubiu两下打掉一半血，眼见一个穿心箭就能解决问题了，可问题来了，她跳到了……一个圈里。
瞬间传送。
姬辰：……我，虞姬，满血，回来了。
“……最怕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圈一条鱼，”姬辰十指交叉，抵在额头上，跟着音乐深沉地唱起来，“最怕突然，被大乔传回去。”
莫云轩：“……不是我我没有，我是想自己回去的。”
这局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输掉了，任是姬辰最强王者也带不动一个荣耀黑铁的青铜菜狗，每个人团战时各种小心翼翼生怕踩到地雷——
然后就biu地一下回去了。
包括大乔自己。
后排回去了也就算了，好歹是保留有生力量，清个兵的能力还是有的；前排坦克回去简直毁天灭地，基本就是送人家一个小团灭。
打到后来，姬辰都麻木了，游戏一结束就搬开摄像头：“大家好，这里是被大乔伤透了心的虞姬个人演唱会，距离被大乔抢红之后我已经死了三次，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是主播留下的残影，正主已经穿过屏幕去打爆某人狗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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