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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_流年忆月【完结+番外】(38)


“哦。”季崇德眼底仅亮一瞬,倏尔又淡了光芒,似乎对谁人相救,毫无半点兴趣。
晏苍陵气结,若说方才将季崇德打晕带回王府仅是玩笑话,现今他想一拳打上季崇德的脸,却是真qíng实意。
“季大人对我处处提防,我也无话可说,而今我已将人救回,已全了那人之意,您是走是留,都同我无关。只是我好心劝慰一句,我见季大人您颓然丧志,面如死灰,似乎要赴死之意。这您可得想清楚了,人若死了,快意的不过是害你之人,痛心的,却是怜你之人。我依稀记得,季大人尚有亲眷在世罢。”说不得,便只能以事来诱了。
此声一落,竟如闷雷炸响季崇德之心,他浑身一震,死灰的双瞳里都睁出了几许明亮的光芒,“在世的亲眷”,短短五字让他禁不住热泪盈眶。一招被冤,流放千里,再度被诬,身负谋逆之罪,他最最对不住的,便是受他牵连的亲眷。
“大丈夫者,当有所担当,您一死了之,全了您的忠义之名,但却是将你的亲眷置于地狱!没了家中的顶梁柱,轴心骨,试问他们如何在世间生存,如何安家。只怕家不成家,人不成人,最后均沦为道上一具枯骨,无家可归,无亲可认!”
“别说了,不,别说了……”人无完人,总有弱点之处,而亲眷便是季崇德心头的最软处,谈及不得。论他处事不惊,刚烈可赴死,此刻也如一普通人,思念分离的亲眷,痛哭失声。季崇德掩住了自己的眼,试图掩盖自己的脆弱,不想自己的脆弱未掩,便先牵动了一众犯人的相思之qíng。
低低的呜鸣有如闷钟,在夜中越飘越远,敲响了沉在心底深处的相思之心。一时迷途犯罪,被迫同亲人相离,到一荒凉之地,受尽屈rǔ,而今还命悬颈上。悔恨痛苦相织于心,一个接着一个,众犯人失声哽咽,更甚者跪倒下地,捂脸嚎啕大哭。
晏苍陵也被这一着给吓了一吓,他看向捂脸低泣的季崇德,薄唇轻抿,终是伸出了手去,在季崇德肩头轻柔一拍,柔腔细语,如暖流汇入季崇德心间:“活着,便总有相逢之日,死去,便唯有yīn阳相隔。”
季崇德自泪痕中抬起朦胧双眼:“你……”戛然而止,他倏尔双眼瞪大,死死凝注在了晏苍陵的手上,那儿扎着一包扎手法独特的绷带。
糟!晏苍陵在心底大呼一声,方才一时过急,竟将此事忘了。平日他易容成差役时,身着的皆是窄袖差役服,故而这包扎起的结都塞进了袖里,而今却是广袖宽衣,这结便露了出来。
完了,若被季崇德发现自己同恩人有关系,他定会怀疑自己此行动机的。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这一着。这些天,当真是想恩人想入魔了,连这绷带都忘了除去。
便在晏苍陵纠执该如何将此事打呼呼过去时,季崇德开口了,“你……你这结是何人……帮你系的。”竟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季崇德双唇抖动,似乎花费了许久的气力,方掀起眼皮,看向晏苍陵。
晏苍陵索xing装做无知,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倏尔笑道:“那是我于先前救下一人,负伤之后,那人替我所系。”
“救下一人?”季崇德倒吸一气,失了理智地攀上晏苍陵的胳膊,抖声问道,“那人现今何在,他人如何?”
晏苍陵摆出怔愕的面孔回道:“那人正在我府上,您同他相识么。”
“你府上?!你……”季崇德怔愕,身体后仰,同晏苍陵保持距离,目光带着审视逡巡了他一番,“你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目的。”
晏苍陵早没了气力同季崇德废话,疲惫地揉着眉心,无奈道:“我说我是应承某人来救你的,你偏生不信。而今即便我告知你,我是何人,怕是你也不会相信,那你何必多此一问。”
“你……”这会儿轮到季崇德气结了,他吊起眼梢沿着晏苍陵上下审度一遍,倏尔卸了心防,颓然笑道,“你的目的不便是带走我么,罢了,我一将死之人,身负谋逆之罪,早已无处可去,尚有何惧,我同你走便是,但我想见见那给你包扎伤口之人。”
晏苍陵原好准备了一堆豪言壮语同季崇德磨耐心,不想只抬出了亲眷,露出了一个绷带,便让季崇德服了软,要知晓这事,他还折腾些什么,直接将人敲晕了带回王府给恩人便是。
但思前想后,他到底还是生怕消息来源不可靠,实际季崇德同恩人不相识,是以他还是未敢冒险,只能设下这一大局。
季崇德提出要跟随晏苍陵,当下便让众犯人起了同样的心思。众犯人杀了数人,又有罪在身,前无出路,后无退路,负罪之身,去向何处皆会被捕,最终敌不过回到囚牢之命。心灰意冷,他们看着晏苍陵的眼中浮出了一丝被收留的渴望——也不管晏苍陵究竟何人,冲着他赶来相救他们,脾xing随和,便足以让毫无退路的他们报恩追随。
晏苍陵布下此局,便是算准了犯人们的心思。先以bào动,断了他们的退路,再以今日之争,将其bī入绝境,最后他们走投无路,唯有投靠自己。在乐麒鼓动下,众犯人果然站起拱手,表示乐意追随晏苍陵,望他相济。
晏苍陵自然乐得应下,同大伙儿道明了自己身份,引起一阵惊呼,而季崇德在一怔后,看晏苍陵的目光也有所改变,似有探寻又似有揣摩。晏苍陵并不知季崇德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当下整顿了队伍,带着一gān众人,带着胜利的喜悦,策马扬鞭而去。
不想,经过隐匿行踪,长途跋涉回到芳城时,晏苍陵却听到一惊人的消息。
“什么,恩人走了?!”

☆、第三十五章 ·追人

  晏苍陵几乎下意识地就扯住了许颂铭的衣襟,脸色慌张,声音陡然放大:“你再说一次!”
许颂铭将错开晏苍陵直白的视线,歉疚第摇首:“公子今儿早离开王府了。王爷,某已尽力挽留,可公子执意要走,某又不敢伤他,只得唤小厮送他一程了。但王爷请放心,”一看晏苍陵的脸色不对,许颂铭立马加了一句,“某生怕您赶回时见不着他,便让小厮故意带公子在城内转,而公子手上的过所亦是无效的,因而此刻定未出城,您去追尚来得及。”
“可恶!”晏苍陵一脚跺上地面,无暇再问季拂心如何离开,又是为何离开,当下唤人同他去寻,许颂铭也不敢耽搁,一面唤人招待晏苍陵带回的人,一面找人陪同晏苍陵寻人。
不想许颂铭方一转身,晏苍陵已化作迅风冲了出去,转眼,便只见飞尘漫天,毫无人影。
晏苍陵急躁地在路上寻找,许颂铭方才落了一句:季拂心坐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车骏马通体黑色。晏苍陵不急细问许颂铭,已挨家挨户地寻找马车了。季拂心所用之马是王府的,对于常年居住王府,熟悉王府内每一样东西的晏苍陵而言,寻这样一匹黑马十分容易。
约莫半个时辰后,晏苍陵驻足在了一间算不上大的酒楼门前,打眼一望,那停留在门前的马车十分眼熟,分明是他王府所有。
“公子,您小心些,我扶着您罢。”晏苍陵因疾奔而喘起的气方能顺会,便听一人之声耳中作响,他转身一望,认出发音之人正是王府的小厮。
小厮也见着了晏苍陵,大喜过望,脸上的笑意怎生都挡不住,立马转身对着还未跨出酒楼的人扬声高喊:“公子,公子!主子回来了!”
磕!
短促的一声响罢,小厮便跳起来叫了一声:“呀!公子……”“子”字未落,便闻风声一过,紧接着晏苍陵现于面前,扶住了一个险些摔倒之人。
“恩人……”晏苍陵近乎是带着哭腔方道出这一句话,他是有许久未曾见过季拂心了,久至他看着眼前这人,都深觉陌生了。上次临别时,季拂心尚面色红润,一脸jīng神,乖顺地坐在轮椅上静望着他,而今的季拂心却瘦得他都扶不住了,那一双无法行走的脚也踏实地踩在了地上——季拂心能行走了。
晏苍陵低首一看,心底划过一丝痛意,手中握着的手腕,竟瘦得连青筋都无法压下,一根根清晰地凸起,指节苍白无力,晏苍陵毫不怀疑,若是他将人抱在怀里,他定会感觉到那骨头硌着自己的痛意——事实上,他也如实做了。
“恩人,你……”万千言语,倏尔间化为了一个拥抱,晏苍陵抱住了季拂心,将头深深地埋在季拂心的颈部,激动的热泪盈满眼眶,他既是欣慰,又是高兴。自己做了那么多,一切都值了。
“恩人,恩人……”他激动得不能自己,他甚至无法从嘴里挤出哪怕只言片语去表述内心的震惊与感动,唯能反反复复地叫唤着恩人恩人。
然而,比之晏苍陵的热qíng,季拂心自始至终仅有轻略一颤,之后便木着身子,既未伸手回拥晏苍陵,也未发一言。
僵直的身体透出森冷的疏离,晏苍陵察觉不对,忙将季拂心松开,关切地问:“恩人,怎地了,你无恙否。”
小厮上前一步,在晏苍陵耳边窃语:“公子这般模样已有段时日了,消沉得无法进食,若非我们劝慰着他好歹吃了一些,只怕唉……”
一声叹息分明绵延无声,却如惊雷炸开于耳,消沉了一段时日,尚无法进食,究竟他不在王府之时,发生了何事!
晏苍陵眸中怒火燃起,抓着季拂心的胳膊大声便问:“恩人,这究竟怎地回事,莫非有人欺rǔ于你。”
然,季拂心却状若未闻,轻飘飘地将他的手丢了开去,再一提步,仿若陌生人般,侧过他肩头朝走了出门,同小厮扬了扬手,唤他上马驾车。
小厮左右踟蹰,目光顺着季拂心,又沿着晏苍陵扫了一圈,犹豫不定该听何人的话。
方才抱着季拂心时,晏苍陵分明感觉得到季拂心扬手臂略扬,似有回拥之意,但转而却将手方下,生生止住动作。
季拂心在刻意疏远他。
心中念头如此一生,晏苍陵无奈一笑,他这般疏远,若想将他哄回,便有些难办了。但晏苍陵一张脸堪比墙厚,使眼色让小厮扶季拂心上马车后,他人也随之跳上了马车,咚地一下重重一坐,形如重山压下,震得拉车骏马都不满地甩尾嗤鼻,嘚嘚地撩着前蹄。
“啊……”季拂心受惊,短促地划开一声惊呼后,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入眼的便是晏苍陵咧开的一排白牙。
“恩人。”迎上恩人,晏苍陵笑意更甚。
季拂心气恼,伸出手便推向了晏苍陵的胳膊,试图将人从马车上推下,但他的手筋方好,气力本便无多少,加之他多少留了一点儿留qíng,这力更是未使全,落在晏苍陵身上的力道轻如棉絮,自然而然,晏苍陵这人也推之不动了。
晏苍陵掩不住嘴角的坏笑,不知从何而来的坏心,就双手抱胸,睨着推自己的季拂心,一副瞧你如何推动我的模样,十足嚣张。他这面得意洋洋,季拂心却是怒上心头,脸上恼意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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