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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桥在意识沉沦之际，清晰感知到自己与赫尔墨斯相互贴近到将近融合的躯体，如同没入深海，体内被灌进蔚蓝的海水。
而后熟悉的急驰声呼啸而过，工业的气息流转在他们的鼻腔之中，呼吸通道仿佛被灌入了钢铁的味道，远处大型机器工作的声音震耳欲聋。
地上是粘稠的泥泞，以及攀上了他四肢的菌丝，忽明忽灭的萤火缓慢降落至他的脸颊，微弱的光好似在其上停滞了片刻，随后便化作了灰烬，再被空气缓慢侵蚀。
“桥，你还好吗？”
陈桥被晃醒，赫尔墨斯紧紧抱住他，试图让他恢复力气，并以自己的生命力过渡给他。
“这是……在哪儿……”陈桥虚弱地说，身体剧痛仍未消减。
“桥，能站起来吗，我们不能在这儿待太久，这儿的时间洪流太乱了，简直是混沌，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你……背，背我……走，造…物主在哪？”
赫尔墨斯让陈桥扳住自己的肩，然后身体降到低处，让陈桥爬上去，他则托住其腿弯，很快地将人背了起来：“我应该有具体方位，别担心，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相信我。”
“嗯…相信，”陈桥有气无力地说道，“赫尔墨斯，谢……谢谢。”
时间流速的极剧转变，是陈桥逐渐失去身体机能的主要原因，正因如此，干扰设置也是半点用处都使不上，这不禁让他意识到，造物主原来是超越时间而存在的物种。
“桥，你看。”
赫尔墨斯穿行在森林之中，与其说是森林，倒不如说是星林——正如人类观测宇宙形态所拍摄出的图片一样，树木黑色的枝干上，悬挂了许多大团星云，繁茂的黑色树荫下，大地正被无数菌丝蔓延。
赫尔墨斯的行走途中，菌丝绕道而行，有时在小型“蘑菇丛”中，还会发出“噗噗”的声音，陈桥说：“我没想过，宇宙大爆炸的起源竟然是这样。”
赫尔墨斯理解力稍许差些，没听明白，又叫陈桥解释了遍，后者只能认真给他解释。
“这些菌丝，相当于时间，从四面八方交错而来，树木是无穷的黑色的宇宙，繁育了无数奇异景观，瑰丽的蘑菇丛，是某处文明迸发的体现，你走过的地方，不知在什么时候，也有可能形成生命。”
“这是你的理解吗，桥，真是一段浪漫的铺陈。”
“赫尔墨斯，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来到万物起源的终点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桥声音有些哽咽，但并不明显。
“我们的造物主还能掌控这一切，桥，我可能完不成任务了……”
陈桥搂紧了赫尔墨斯，温热的泪水淌到脸颊，声音已经完全颤抖：“不……赫尔墨斯，我想说，没有什么可以超越时间……你知道的，有两个例外。”
赫尔墨斯停下脚步，声音无比沉静：“桥，你说的是永生和死亡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死去了吗？”
“也许是这样的，我不愿面对，赫尔墨斯，我们出不去——咳咳！”
“咳——”陈桥猛地吐出一口血出来，沾得赫尔墨斯前襟都是。
“……”赫尔墨斯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赶忙将人放下，“桥！”
第20章 绝断路
陈桥的手扶在赫尔墨斯肩膀上，心脏正剧烈地疼痛着，好似维持他活下去的每一次跳动都促使他使劲浑身解数的往死亡迈去。
赫尔墨斯擦去他唇下的鲜血，心疼地跪在他身边：“桥，你听到了吗，造物主的基地离我们并不远，我们坚持一下好吗？”
陈桥靠在他的身前，这时候他没力气说什么了，他感受到赫尔墨斯的心跳比他跳动地还厉害，仿佛立刻就能跃出来。
也是，他能控制这具身体，自然也能不去感受痛苦，真不公平啊……
耳边尽是隆隆的声音，他快要听不见赫尔墨斯的声音了，空洞的窒息感包裹住了他，酸痛的四肢也在微微颤抖。
“你……不是……意识迁跃导体吗？”陈桥呼吸逐渐变浅，“可以……将我迁跃到你那处去吗？”
“做不到……我做不到，”赫尔墨斯说道，“我没有那能力了……对不起……对不起……”
“别……别难过……”陈桥闭上双眼，“背……背我去……”
赫尔墨斯感受到肩膀上稍稍用力的手，立刻会意，将人“故技重施”背起，也顾不上其他了，就在光源微弱的森林中穿行，并催动了自己的能力，直径几十公里范围的地形都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
疾驰时迎面而来的风吹拂在陈桥面上，他忽然有些庆幸，幸亏陪他前来的是非人类的赫尔墨斯，不然他也不敢肯定江怀元亦或是欧左有没有这个求生的能力。
赫尔墨斯的体温很快升高，陈桥趴在他背上，也能感受到那温度升高的速度之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相贴的部位就已经烫得不成样子。
身后的菌丝随有温度的他们蔓延，陈桥偶尔睁开眼，颠簸的身躯让他的身躯莫名好受不少，然后他看到树木之上的星河云团。
——有生之年能够看上别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漫步宇宙的画面，他确也死而无憾。
他想到赫尔墨斯之前说的，他本应是人类强大的军事预测武器和经济研究的突破型机器，可惜父亲的自私不仅束缚了他，也束缚了陈桥自己，他本可以不被任何人记得，在某处安然无恙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可以死在阿伦的暴怒下，死在造物主的飞船上，死在当年遇见江怀元的那个夜晚，多么的悄无声息，多么的默默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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