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轻微的咯吱咯吱声传来。
那种声音很难描述,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僵硬的纸壳里。
下一刻,离他们最近的纸人动了起来。
咯吱咯吱……
没有血肉的灰白色脸颊上,她漆黑的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毫不透光的死气,仿佛带着恶毒的诅咒。
然而她涂得鲜红欲滴的嘴唇却一点一点地咧开。
随着她张嘴的动作,嘴唇位置的纸撕裂了,一张涂红的碎纸挂在嘴角,仿佛悬吊的血肉。
纸人缓缓张开嘴,发出一种沙哑的、仿佛纸张摩擦的声音:“快……去……死!”
***
梅面陇高处的一处山坡。
一只变形的纸飞机歪歪扭扭地从浓雾中出现,掠过一片檐角,最后蔫哒哒地落进了任不悔手里。
任不悔探究地打量了它片刻。
这只纸飞机的纸在浓雾里打湿了,看起来飞得很费劲,或许已经飞了很久。
他思忖片刻后打开纸飞机,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铜钱是拿到玉佩的那个无名氏的。”
任不悔猛然攥紧了拳头。
他刚刚从一次回溯里回来。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发现自己的身份是一个镖师,因为妻子去世,只能独自抚养一个孩子。
为了陪伴孩子,他很少能再去长途跋涉地做货队保镖,于是偶尔也会私下接一两个灭口的单子。
在他的秘密台账里,他发现自己刚刚完成的最后一单,就是杀死一个张狂恣肆、树敌众多,几乎被所有帮派视为眼中钉的连环杀手。
在他收来的众多赃物里,任不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年轻无名氏当初选择的子辰佩。
——他就是被自己灭口的连环杀手。
第225章 因果
苏忱问宁逸思:“不知道商老大起来了吗?他昨晚不是说自己去找他的时间线了么,也不知道找出来了没有。”
宁逸思忽然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
他强行定了定心神,对苏忱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你去哪里?”苏忱奇怪地问道。
“……出去抽根烟。”宁逸思含糊答道。
他急匆匆地出了门,立刻沿着山路拐了好几个岔路,回头几次看苏忱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
心脏依然在怦怦直跳。
他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被反复打开折叠了很多次,皱皱巴巴的边缘甚至磨起了毛边。
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别选护身符,你会后悔的!”
这是宁逸思在选拦门礼时在自己口袋里发现的纸条。
虽然潦草,但他也能认出,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正是因为这张纸条,他当时才没有选择自己见过的护身符,转而换成了无事牌。
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
昨天他在回溯的时间线里,发现在那里是他杀了任不悔。
也就是说,如果任不悔和他们一样得到了杀人任务的线索,他早晚会来杀了他。
不仅如此,后来他在跟同伙聊天时打听到,任不悔是被他们拐走的一个孩子的父亲,因为他当时一个不慎被其察觉,因此来找他们要人,结果被他们灭口了。
当初掉链子的是他,所以最后负责埋尸的也是他。
其他人还埋怨他:“所以说我们这么原始的拐卖方式在这种小地方不行,一被发现就完了。”
“你看看别家,找到那种穷困潦倒的人家,告诉他们能带他们的孩子出去谋个出路、去享福,之后带走了再说,不是省的闹事么?”
任不悔是他们这一批一同进来的境客里排名最高的,被他盯上几乎没有什么逃脱的可能。
……他怎么就运气这么差呢?!
本来宁逸思还能安慰自己,他跟着商怀仁混,至少商怀仁能保护他。
但今天早上他被自己死亡的噩梦惊醒后,右眼就一直在跳,还遏制不住地一阵阵心悸。
一种难以言说的压力沉沉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继续待在那个房子里。
宁逸思走在一条小路上,沿路闻到梅花清冽的冷香。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几个女人在底下的井边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话:“今天是落花天了,得赶紧洗完回去,别在外面久待。”
“知道知道。还早呢,怎么也得到下午。”
“听说每次落花天都会死好多人,灵巫大人说他们都是落花客。真的假的?”
“真的,我见过好几次了。啧啧啧,总是弄得一地血……所以说‘落花天,流血时’嘛。我觉得还不如变成落花的那些呢,至少不碍眼。”
宁逸思皱起眉,凑近去听。
只是那几个女人东一句西一句,没有人细说“落花天”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快又扯到了别的话题上。
“对了,前两天葛家是不是丢了孩子了?”
因为他自己在过去时间线的身份就是个人贩子,宁逸思对这个话题有些过敏,顿时多了几分警觉。
“是啊,阿蓉哭晕了好几次,”另一个女人说,“寨子里是不是又有来偷小孩了,不得好死!”
第一个女人捶了捶衣服:“可不是不得好死么!我记得很多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原来还有人罩着,猖狂得不得了,最后还不是分赃不均闹了内讧,跟个不听话的狗一样给大哥剁成肉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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