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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_一度君华【完结】(10)


没有人起身,冷非颜轻声问:“主上作此言,是有问鼎之意吗?”
慕容炎说:“如今我势微,本不应有此意。但是自古天家大位,争与不争都不由人。我只能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必许你们一个盛世太平!”
盛世太平。
三个孩子都是孤儿,濒死之时被慕容炎从各种收罗而来,三百个孩子里面,挑了三个。若不是这样国势衰微的大燕,谁愿流落街头?
少年们眼中泛着异样的光芒,慕容炎微笑:“我三杯吐然诺。”
冷非颜叩首:“非颜愿效忠主上,主上必会成为大燕一代明主。”
杨涟亭神色严肃:“若非jian臣当道,杨家也不至于满门被斩。涟亭无能,但愿重整河山,匡扶圣君。”
三个少年郑重其事地跪拜。重整河山,匡扶圣君。浣花洗剑,不忘初心。
慕容炎的神色竟然也渐渐严肃,他轻抚三人头顶,温柔而悲悯。

☆、第 8 章 门户

  慕容炎虽然是燕国二皇子,但是并不得燕王宠信。单是上次宫宴之上,左苍láng已经看得出来。但是其中原由,知道的人却不多。当年慕容炎的母妃,是宠冠六宫的容婕妤。彼时后宫无主,容婕妤统领众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个女人不仅有头脑,更有野心。是以对慕容炎从小管教得几近严苛。慕容炎小小年纪,已是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燕王对他也极为宠爱。这一段时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会是将来的储君。
慕容炎与右相姜散宜的女儿自幼玩在一处,关系十分密切。眼见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姜散宜自然顺水推舟,请太后懿旨,为两个孩子赐下婚约。
然而月有yīn晴圆缺,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待容婕妤封后、慕容炎被册立为储君的时候,山戎部起兵攻燕,连取数城。慕容渊连派三将,三战败北。最后朝中竟然无人敢自请出战。
当时嫔位仅是经娥的李妃自荐其兄出任主将。李家出战山戎之后,捷报频传,慕容渊龙颜大悦,朝中李氏宗亲却开始拉拢朝臣,游说慕容渊立李妃为后。
李妃育有皇长子慕容若已成年,如果立她为后,就等于定了皇长子为太子。
容婕妤久得圣宠,待下面的妃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时之间,方寸尽失。而这时候,与山戎作战的李家停滞不前,粮糙开销对于当时的大燕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慕容渊无奈之下,册立李氏为后。宣旨当天,容婕妤大闹承光殿。慕容渊一怒之下,赐下毒酒,令其自尽。这本是盛怒之下的一记警钟,容婕妤的xingqíng他再了解不过,若不下重药,定不会服软认错,不知还要平生多少波折。
谁知当时,宫中一见此昭,人人皆以为容婕予大势已去。李皇后派自己的心腹,待旨意一下,立刻对容婕妤灌下毒酒。
待慕容渊处理完封后事宜,前往容婕妤的彰文殿时,容婕妤满面乌青,形如厉鬼,尸身早已凉透。而僵冷的尸体仍然指爪如钩,死死握住慕容炎的手。
慕容渊与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对视,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什么。但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曾看过慕容炎一眼,再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而曾经最有望成为太子、承继大统的皇子,一夜之间跌入尘泥。还未成年便早早迁出宫闱,直到如今仍然没有封号。在朝中也没有任何官职。
这是燕王的一块心病,没有人敢触这片逆鳞。时日一长,终于也没有朝臣再提起这位皇子。昔日容华烟消云散,留下一段宫闱秘事,后来人都不再感叹。
从别馆出来,慕容炎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神色平静。左苍láng跟在他身后,长街静谧,不见人影。慕容炎笑着说:“当时我只有五岁,可是我记得她头上的每一粒珠翠。”
左苍láng没说话,慕容炎突然停住脚步,身后埋头跟随的她整个撞在了慕容炎的背上。那背脊铁壁一样,左苍láng捂着鼻子,眼泪都要流下来。慕容炎回头看她。在朦胧不明的夜色之中,他长衣萧萧,身上暗香忽远忽近,飘浮不散。
左苍láng如见神魔,不由退后了几步,好半天,别找话题,说:“殿下至今仍未成亲,是因为姜丞相有悔婚之意吗?”
慕容炎说:“自然。以王后的为人,一旦我的兄长登临帝位,岂会有我的活路?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皇子呢。”
左苍láng不知道该说什么,慕容炎轻声说:“什么都不必说,陪我走这一段路。”
一个五岁的孩子,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王的宠爱。在冰冷深宫之中,要忍受多少屈rǔ,经历何等险象?他没有说。左苍láng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夜半无人的长街。风露沾衣,残月相随。
是夜,大燕皇宫。慕容渊批着折子,困意袭来,他趴在龙案上,闭目小憩。不过片刻,竟然入梦。梦里又回到当年的彰文殿。那宫殿奢华,色调浓烈。
那个女人一身华艳,坐在镶满珠宝的贵妃椅上,右手紧紧握着她儿子的手腕。他缓缓走近,沉着脸叫她的闺名:“野苹。”
然而没有回应。他拨开那一缕青丝,就看见那个女人垂着头,面目早已青紫,黑血染透了胸口大片地方。乌青的脸,黑色的指甲,像是怨毒的千年女鬼,只要一点声息,就会将她惊醒。
那个孩子抬起头,他在死去的母亲身边,任由她死死掐住他的手腕。安静,沉默。像是被怨鬼附身的妖魔。下一刻,就会撕开人皮,露出血淋淋的真身。
“野苹——”他突然又叫出这个名字,然而睁开眼睛,只见满殿烛火生辉,摇曳成影。
更漏声声,慕容炎只觉得手腕隐隐作痛。似乎又回到当初,那个女人死死握住他的手,那双美丽的眼睛慢慢地布满血丝,变成血一样的红。她的嘴唇变色,黑血染在牙齿上,恶心而肮脏。她死死扣住他的手,将他拉到眼前,鼻尖轻触他的脸:“这就是弱者的下场。你看清楚,这就是弱者的下场!”
黑血溅在他脸上,她坐回贵妃椅上。
“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吧?”她的血嘀嘀嗒嗒,污了婕妤的华服,“当年怀着你的时候,我想,我要是生个公主就好了。可是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又觉得啊,这天地人间,公主皇子,都不及一个你了。你要恨我就恨吧。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之后,真的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了。”
她转回头,向他一笑,瞳孔溢血,目光温柔:“炎儿,其实我真想……看着你妻贤子孝,儿女成行……”
话落,她微微垂了头,却死死掐住他的手。她们是一群最毒辣无qíng的猎手,也是最美艳温婉的猎物,注定了一生奔逃,一生追逐。
第二天,左苍láng前去与慕容炎的侍卫jiāo班。除了她,慕容炎身边还有两个高手,一个叫周信,一个名叫封平。据说是当年容妃专门为他培养的心腹。
左苍láng去到慕容炎房门之外,封平随即离开。其实严格说起来,封平同左苍láng三个人还算是有点师徒关系。以前孤儿营的一切事务,都是他在管理,包括里面的“师父”们。
但是那些“师父”明显没有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左苍láng对他也从不执以师礼。两个人迄今为止也没说过两句话。
她在房门外站了一阵,慕容炎才起chuáng,自有下人进去服侍。左苍láng侯在门外,倒是相当清闲。
外面已经备好马匹,慕容炎用过早饭,带着左苍láng出门。今天天气居然不错,太阳早早就探出了头。一缕晨曦照在琉璃瓦上,映得整个街巷熠熠生辉。
左苍láng没有问他去哪,王允昭已经教了她不少规矩,她开始知道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亲卫。
刚刚行到正街,前面一顶轿子经过。轿子四角悬铃,彩绸作纬,一看便知主人必定是哪个富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左苍láng没有在意,慕容炎却勒住了马。下人开路,轿子在长街上走得很快,转眼已到了面前。
里面的主人似乎有感应,掀起了窗帘。左苍láng不期然看见那张脸,正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就在有那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什么叫作倾国倾城。
彩轿与马擦肩而过,美人目光柔软如chūn水,望定慕容炎。含qíng带怨,yù诉还休。轿子渐行渐远,她一个回眸,不须言语,已是道尽了深qíng。待美人去远,慕容炎继续前行。左苍láng跟在他身后,他什么也没说,于是她也没问。
但是会令他驻足凝视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吧。
慕容炎的那一点柔qíng,很快就收得了无痕迹。他带左苍láng来到冷非颜和杨涟亭的别苑,说:“非颜跟我来,我们去个地方。”
冷非颜知道自己有任务了,还是有些兴奋。杨涟亭说:“主上!”慕容炎微笑,说:“好好研读医书,有你忙碌的时候。”
杨涟亭也没办法,只好留下。冷非颜随他们出行,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深宅。慕容炎示意冷非颜推门,冷非颜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宅子外面看着普通,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宅子后面不是花园,竟然有练武的校场,有整齐的宿舍,有兵器库。冷非颜吃了一惊,慕容炎握着她的手,在朱漆圆柱上轻轻一划:“从此以后,这里是你的了。”
冷非颜环顾四周,惊中带喜:“真的?”
慕容炎没有再重复,冷非颜在正厅旋转一周,衣袂飞扬,曼妙无比:“太好了,我喜欢这里!”
慕容炎笑容温柔:“我们需要在紧要之处安cha耳目,需要大量可靠有用的人手。然而,我并不希望他们知道你背后的人。我希望你,就是他们眼中最高首领。明白吗?”
冷非颜神qíng肃然:“属下明白。”
慕容炎满意地点点头:“从这个月开始,你在通宝钱庄有一个帐户,每个月会有一笔钱准时入账,足够你养活这个地方。我允许你用任何方式,建立我们的联络点,培植我们的人手。”
冷非颜看着空白的楹联,说:“是!属下可否请主上为此地赐名?”
慕容炎拿起案上的láng毫递给她,说:“自己想吧,这是你的地方了。”
冷非颜抿唇,提笔蘸墨,在鲜红点金粉的楹联上,缓缓写下燕子巢三个大字。
自喜蜗牛舍,兼容燕子巢。

☆、第 9 章 守护

  冷非颜的燕子巢开始运作之后,慕容炎就再没有去过。同时,也不再允许左苍láng过去。他并不愿意除了冷非颜以外的其他人跟这个地方沾上任何关系。
所以左苍láng每每偷偷前往也只有高来高去,从不走门,更不出现在人前。
冷非颜对大燕几乎一无所知,要建立联络站、要招募自己的人手,就算是有银两支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左苍láng知道,这也是她违抗慕容炎的命令偷偷过来的原因。
孤灯之下,有酒有菜。冷非颜跟她喝酒,杨涟亭坐在一边。冷非颜是真的愁得头都大了:“我现在一个无名小辈,怎么招募自己的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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