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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将军_一度君华【完结】(69)


夏常有说:“左将军,实不相瞒,如今朝堂之上,除了您,又还有谁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又还有谁,愿意为这些为国尽忠几十年的朝臣说一句话呢?到了这步田地,夏某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但如果以我头颅,能换陛下一念怜悯。就请将军取我头颅,去见陛下吧。”
左苍láng说:“夏大人。近几日,我也曾数次请求面圣,奈何陛下闭门不见,我又岂能奈何?”
夏常有再度跪地:“夏某求将军为狱中数千人的xing命,再试一次。求将军了!”话落他就要再磕头,左苍láng制止了他。其实姜散宜的供词是如何得来,她心中当然也有数。
就那么巧,刺客供出的每一个人,都是偏向慕容渊的旧臣?一纸供状,几乎将朝堂清理了个gān净。
可是慕容炎不愿见她,甚至不愿意她在朝堂之上发声。她这时候过去,无论如何,只要是为这些朝臣说话,必然触他逆鳞。他不见她,反而是一种维护。
可是,又怎能因此便袖手不言呢?
她沉吟半晌,说:“我会再试,夏大人先回去吧。”
夏常有一揖到地:“将军大恩,我等必铭感五内。”
左苍láng没有说话,温行野送他出府。那一夜,夏常有一夜未眠。只怕不知何时,封平便带着禁军前来,拿他一家老小。活了这样多的年岁,第一次明白何为心惊ròu跳。
左苍láng趁夜入宫,宫门早已落锁。但是她要进去,禁军还是不敢拦的。夜晚的王宫安静异常,左苍láng派人去找王允昭。王允昭赶来之时还一脸惊诧:“将军,何事深夜入宫?”
左苍láng深深一揖:“王总管,请为我通传一声,我要面见陛下。”
王允昭有些为难:“将军,今儿个天晚了。您要是没有什么急事,明儿个上朝再议,也来得及。”
左苍láng说:“来不及。”王允昭一怔,左苍láng说:“今天夜里,夏大人前来我府上,为魏同耀等诸位大人求qíng。上次诸位大人在温府一聚,陛下几乎立刻就得到了名单。如今他过来的事,只怕立刻就会传到有心人那里。朝中一些大人,恐怕是等不到明日了。”
王允昭长叹一声,说:“将军,您不过是武官,这审案子也好,断案也好,与您都没有什么关系。您又何必,非要淌这趟浑水呢?”
左苍láng说:“为了陛下。”
王允昭怔住,左苍láng说:“无论是陛下派人杀害燕王,令他不得返朝,还是清理朝堂,处置燕王遗臣,最终都不免为人诟病。况且诸位大人年纪都大了,半生宦海浮沉,若是这样的下场,未免悲凉。”
其实这些在慕容渊落魄潦倒之时,仍然心念旧主的老臣,与其说是守旧,又何尝不是忠梁?
如果他们都不算忠臣义士,难道姜散宜这样卖主求荣、口蜜腹剑之人,反而算了吗?
王允昭说:“陛下先时,已接受姜相提议,然后又改变主意。将军难道真的不知道,他是为谁回转心意,不肯刺杀燕王吗?陛下的xingqíng,老奴略略能揣测三分,他虽口上不言,但还是觉得如果将军都不赞成的话,当也确有不妥之处。于是他转而清洗朝堂。而这时候,如果将军又出言反对,将军,您想让陛下怎么处置此事呢?”
左苍láng沉默,王允昭说:“将军对陛下,一片赤诚不假。但是总得留一条路给陛下走啊。”
左苍láng抿唇,终于说:“我有一策,可阻止燕王回朝,保燕王平安富贵,亦不损陛下万世英名。燕王若不能回朝,想来陛下也不必再清洗朝堂,当可留诸位大人xing命。以免被史官留一个残bào狠戾之名。”
王允昭怔住,良久,说:“老奴这就为将军通传,请将军稍候片刻。”
他转身yù走,左苍láng突然说:“王总管。”王允昭回身,左苍láng冲他深深一拜。他是真正,一切以慕容炎利益为先的人。也是一个受尽冷眼,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心怀仁慈的人。
她知道。
彼时,栖凤宫。
夜深了,慕容炎和姜碧兰相拥而眠,红罗帐烛火隐隐,空气中有一种醉人的甜香。然而慕容炎睡不好,他还是不习惯,半夜醒来时,身边躺着另一个人。但是他仍然拥抱着她,有些事次数多了,总会习惯。
意志qiáng大的人,可以控制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喜恶。
他把玩着姜碧兰如墨的青丝,夜幽深而漫长。突然外面有人轻声道:“陛下。”
慕容炎沉声问:“什么事?”纵然压得极低,他还是听出是王允昭的声音。
果然外面王允昭说:“左将军深夜入宫,说是有要事求见陛下。”
慕容炎放开姜碧兰,翻身坐起。姜碧兰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王允昭的话里,有个人她听得特别清晰。她脸上带着笑,说:“陛下,天都这样晚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慕容炎已经穿衣起身,说:“她深夜入宫,当是确有要事。孤先过去看看,你继续睡。”说罢,温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姜碧兰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眼见王允昭进来,服侍他穿衣,两个人匆匆出了栖凤宫。
姜碧兰睡在香衾软榻之中,双手却慢慢握紧——那个女人,深更半夜,从她榻上叫走了她的丈夫。

☆、第 57 章 爱qíng

  出了栖凤宫,夜风徐徐迎面。慕容炎居然没有半点被扰了清梦的不悦,只是问:“她这次来,又是为了那帮老臣的事?”
王允昭笑着说:“将军没说,不过依老奴看,将军心里,所思所虑,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陛下。”
慕容炎冷笑一声,说:“若不是为了这些人,她躲孤还来不及,又岂会几次三番,入宫见我?”
王允昭偷笑,说:“陛下此言,老奴听着有些倒牙。”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慕容炎提到左苍láng时的感觉。那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真切切的人,会喜会怒,会冷嘲热讽,现在,又学会了拈酸吃醋。而不是永恒不变的温柔以待。
慕容炎一脚踢过去,却也没有真怒,直到行至书房外,看见左苍láng跪在廊下,他才说:“起来吧。深更半夜,又无旁人,你跪在这里gān什么。”
左苍láng起身,慕容炎却没有进房,说:“书房沉闷,爱卿既然搅了孤的好梦,就陪孤走走吧。”
左苍láng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跟慕容炎独处一室。两个人顺着深深宫闱,踏月而行。慕容炎走在前面,夏风撩起他黑色的衣袂,人若乘风。
左苍láng垂下视线,不去看他,说:“昨夜廷尉夏大人到微臣府上,说了好一通话。”
“哦?”慕容炎开始有些感兴趣:“是为了向朝中那拨老臣求qíng?”
左苍láng说:“有这个意思。”
慕容炎终于有些兴味,说:“你不是一向不说这些的吗?”
左苍láng理所当然地说:“之前不说,是因为觉得陛下不会对这些jī毛蒜皮的小事感兴趣。经由上次陛下提点,微臣只好事事留心,并且据实以告了。”
慕容炎脸上的表qíng凝固了,半晌一巴掌拍她头上:“还敢嘲笑孤小心眼?”
左苍láng不闪不避,挨了这一下子,说:“微臣不敢,不过这次夏大人献上一策,微臣觉得甚为可行,特意前来禀明陛下。”
慕容炎说:“说。”
月色如霜,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斜斜长长,映在宫墙之上。前行不多远,便是明月台了。左苍láng说:“如今局势安稳,真正令陛下为难之事,不外乎是燕王。燕王乃陛下生父,又曾是大燕君主。无论陛下派谁前往,一旦他未能活着回朝,陛下都难免落一个弑君杀父的千古恶名。
如果陛下清理朝堂,燕王回朝是不足为惧了,但是这些朝臣,一个一个,都是对大燕江山、对慕容氏有所贡献的人。在朝为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清理这些人,只怕纵然有人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却也难免觉得陛下残bào凉德。”
慕容炎冷笑一声:“继续说。左苍láng,你要是今天没有一个完美的对策,自己回去把《虎钤经》抄一千遍。”
左苍láng无言,王允昭说得对,他改变杀害慕容渊的想法,其实是有点受她影响的。是以这时候她提出清洗朝堂也不可行的时候,他难免恼怒。明月台就在眼前,慕容炎拾阶而上,足下是千里明月光。
左苍láng也只好跟上,说:“夏大人昨夜前来,正是为了此事的应对之策。”
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千阶明月台。左苍láng看不见他的表qíng,只有说:“燕王现在应该还在马邑城附近,他没有寸瓦遮身,一时也无处可去。而马邑城,临着孤竹和无终,如果他被孤竹人掳去,当然就回不了晋阳,而且也和陛下毫无gān系了。”
慕容炎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前行。左苍láng继续说:“一旦他落入孤竹之手,陛下就可宣布尊他为太上皇。孤竹如今本来就忌惮我们,拿了太上皇在手里,当然不会轻易释放,也不会杀死。最大的可能,就是向我们索取贡奉。而陛下只需要每季为太上皇送去所需器物与用度,以敬孝道即可。”
慕容炎说:“如果孤竹要我们缴纳赎金,赎回太上皇呢?”
左苍láng说:“孤竹畏惧我们攻城,有了这面挡箭牌,不会轻易放人,即使开出赎金,也会是一笔天文数字。陛下一边与其商谈,一边拖延即可。完全不必理会。”
慕容炎说:“这计策,当真是夏常有想出的?”
左苍láng说:“朝中遗臣,虽然不愿伤及旧主,但其实心里还是忠于陛下的。毕竟大燕在陛下治下,不仅洗刷了向西靖俯首称臣的耻rǔ,新政的推行、赋税的减免,桩桩件件,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既浴皇恩,也念旧德,只是旧主非明君,良禽不得不择木而栖啊。”
慕容炎说:“父王在马邑城一事耽搁良久,孤竹仍未异动。怎么不动声色地让他们擒住父王?”
左苍láng说:“孤竹现在占领的地方,乃是俞国旧地。陛下忘了,俞国皇帝达奚铖、皇叔达奚琴还在我们手上。哪怕俞国已经片瓦无存,但微臣想来,他要传个信,找人提点孤竹王几句,应该不成问题吧?”
慕容炎这才点点头,说:“这些事,明日你去办吧。”
说话间,已登上明月台。左苍láng拱手道:“微臣领命。”
慕容炎站在千级石阶之下,向下而望,突然说:“当时封后大典上,刺客行刺。爱卿身中数剑,血撒长阶。”左苍láng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静默聆听,他说,“当时孤想,若有一天,连你我都心生隔阂了,那么还有谁,是孤能深信不疑的呢?”
左苍láng抬起头,这些天的冷落、猜疑,就这么烟消云散。是啊,如果说,连眼前的这个人,自己都会怀疑,会猜忌,那么这一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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