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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陆_不见子都【CP完结】(44)

  祁越恹恹:“输了。”

  哪知宁惜骨却道:“输了是好事。”祁越一听就知道他师父要胡扯出什么来,便打算当做耳旁风。宁惜骨又接着道:“不输一输不知道要往哪儿走。小兔崽子一条道走到黑,将来非走火入魔不可,到时还不知要长成什么祸害。”

  走火入魔?祁越迷茫地看宁惜骨一眼,接着发呆。

  “慢慢抄,”宁惜骨将那厚厚的一摞纸搁回案上,“早上别误了晨练,昨日前日没去就不与你计较了。”

  祁越把笔摔进了砚台里。

  宁惜骨颤颤悠悠地走了,瞧着心情颇好。

  祁越好不容易拿起笔写了一行字,又有人来了,只不过这次是顾寒。祁越被人强迫似地称了一声师兄,算是没忘了礼貌。

  顾寒在他一侧的书案边坐下,铺纸研墨,提了笔。看起来不像马上要走的样子,祁越立时屁股坐不住了。顾寒这是要看着他抄么。

  “我与你一起抄,”顾寒看穿他心思,道,“没有告诉你禁地去不得,是我的疏忽。”

  “……”祁越心里搅了一锅浆糊,“与师兄没有关系,我自己的错我自己认罚。”

  宁惜骨不可能这样罚顾寒,顾寒也跟着抄一百遍,他师兄对自己真狠。祁越坐立不安,集中不了精神。但眼下再怎么别扭,也只能先抄完再说。

  祁越若能注意到的话,顾寒跪坐的姿态其实很僵硬。

  前几日禁地有人差点闯进去,看守的弟子自然要追究上报,没让宁惜骨闻着讯儿,顾寒便以自己未告知详尽的疏忽扛了下来。执事弟子只认规矩不讲情面,一板一眼地罚了。顾寒肩背上挨了百余戒尺,事后宁惜骨才知情。

  “这样护着那孩子?”宁惜骨看着顾寒,气不打一处来。

  “师父,为何阿越能感应到禁地,”顾寒却道,“他从未去过,怎会与那里扯上关系。”

  宁惜骨火气未消,又听出了顾寒的意思:“你是怀疑为师?”

  “弟子不敢,”顾寒只道。

  宁惜骨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面对自己徒弟的质问,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停顿半晌,道:“我试探过一次,那次他睡在你那里,我引了中皇剑的梦给他。除此外,为师并没做过什么。”宁惜骨也不知道顾寒是信了还是没有,他这个徒弟正直得过了头,对自己师父也不会迁就。

  “这样对阿越不公平,”顾寒道。

  宁惜骨迟很久,才道:“小寒,你不觉着小八极易吸引灵物么。这是说不清的定数,为师甚至觉得,万山峰的……”他打住,“为师确实有私心,我命数将近,走后万山峰必定衰落不起。到那时,你一个人扛么?”

  “可那时是我误入,该面对的总不能躲避,”顾寒低声道,“阿越不该受到牵连。”

  宁惜骨脾气不太好,这时候无言,只得端起架子蛮不讲理地将顾寒赶了出去。

  顾寒从宁惜骨屋子里出来,祁越恰准备去问宁惜骨那禁地的事,这才撞上。祁越很聪明,顾寒也不觉得自己能瞒住他多久。

  至于将来要面对的事情,顾寒早早便有了心理准备。就算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碍事。他必要成功,容不得失败。这一点在祁越身上也能看见,可祁越到底与他不同。在祁越知道之前,顾寒还是不想让他搅进来。

  祁越还是个孩子,不守规矩,自信自大,好像都顺理成章,竟也让人生不出厌恶。但他充满斗志,不知退避,却又不是一件好事。

  顾寒带着身上没消的伤痕,都连着让祁越挫败地站不起来。宁惜骨有自己的私心,若要细想,这也算顾寒的私心。

  就如此时,祁越安静地抄字,没有与顾寒搭过话。但顾寒拿起笔,忽生期待,想看看他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四十二、

  一过三年,初霁院门口的银杏树叶盛了又落,落了又长,层层叠叠,遮天蔽日,给人永远都灿烂热烈的错觉。树下落叶也没人刻意清除过,便那么堆积着,待得来年再化尘入土。

  桑落落乱哼着不知哪里的曲子,站在初霁院的门口提了提裙摆,双手举过头顶往前倾身,一个跟头利落地翻过去。她身手算得上漂亮,可惜落地的时候没摆正,差一点栽在道旁的银杏树下。

  树下闭着眼睛的人也不知怎么感知着了,极其吝啬地侧了侧身,没叫殃及自己,看也没看歪在地上的姑娘一眼。接着便被桑落落推了把脑袋,不得不告别了短暂的清闲。

  “起来,”桑落落拍拍裙子上的灰,接着自己腿一伸坐在了地上。

  祁越如今的个头总算比桑落落高,身子骨长开了,面容也跟着长开。眉如刀裁,眼如墨绘,抬眼低眉都是满满的张扬意气。他比以前淡定了许多,最明显的是在桑落落呼他一巴掌的时候,也不会再如那个半大少年一般,一脸恼怒地避开。

  几年前被罚抄的那一百遍门规,抄出来时厚厚一叠,简直有一张凳子那么高,还被宁惜骨当做典型,当着全万山峰弟子的面“夸奖”了几句。

  其实那一摞不全是他的,还有顾寒的。但宁惜骨偏心,不会当众让顾寒丢脸,祁越只能默不作声地扛了。他手抖了数日拿不稳剑,那之后万分小心,尽量与门规绕道走。

  桑落落叫他起来,祁越掀一掀眼皮以示敬意,便再没动静。

  桑落落又撑着地上的银杏叶子蹲身道:“小师弟,来与你师姐比一比,谁翻的跟头远?”

  祁越蹦出两个字:“不比。”

  一个女孩子,整天不安安静静的,反而乱蹦乱跳,比他几个师兄还要闹腾。祁越见了桑落落,便觉得她吵得厉害,恨不得躲着走。但不怎么避得开,究竟万山峰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祁越几个师兄也与闹腾毫不沾边。杨问水铁疙瘩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唐昭温言温语,从不会大声嚷嚷。至于顾寒,几年过去愈发冷肃如霜。前两年又比试时,甚至还有不懂事的别派弟子以为顾寒是万山峰的什么年轻掌门,叫桑落落乐了好几日。

  “不吃,不比,不要……”桑落落又道,“你这么难伺候,往后……”

  “师姐又收到来信了?”祁越坐直身子,胳膊搭在膝盖上。

  桑落落瞪他一眼:“小屁孩知道什么?”

  “我又未说是什么来信,师姐便这样着急,”祁越早看见桑落落手里攥着的信皮,也不点破。

  桑落落打闹惯了,当下拽着祁越胳膊把他拽了起来,捡起地上的越昼剑扔过去:“你师姐我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来过过招。”

  祁越手一抬,稳稳地接了。桑落落知道别的事他有可能推诿,这事倒不会。不想祁越接过去,摩挲着光滑的剑刃,却道:“不要过招了罢。”

  “为什么?”桑落落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剑。

  “师姐能赢我吗?”祁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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