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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_znvznv【CP完结】(60)

  游夙回道:“还不曾去过。”

  皇帝沉吟道:“近来你忙着粮食调运的事务,想来也不得空。

  “湖州、苏州、饶州各地的粮食早在五日前起运,各地漕运调度也皆已就绪。”

  皇帝的圣容上略微浮现出惊讶,江淮各州县虽然富庶,可调运起粮食来也常有波折,这次起运倒比从前要快了不少。

  “只是……”游夙思虑道:“永济渠江南运河段尚未修缮疏通完毕,大艘粮船走不快,行程大概要耽搁上几日。”

  信王就是被派去修永济渠才会遇刺,说起这个,皇帝便又有些烦心,问道:“信王离长安还有多远?”

  “明日这时候应该就能入京了。”

  皇帝叹气道:“他也是受委屈了。”

  游夙轻笑着道:“家翁难做。”他这一笑几乎笑出了少年气,皇帝苦笑着看着游夙,他还记得游夙幼时刚入宫时候的样子,但一切都好似在只转眼间,他如今成了雷厉风行的重臣,而自己也已经慢慢老去。

  皇帝摇着头无奈道:“太子与信王向来不合,经此一遭,怕更是水火难容了。”游夙只笑了笑,并未轻易置喙。皇帝转过身问道:“平日里就你话多,怎么这时候不说话了?”

  游夙再一拱手,推诿道:“崔公颜公都是老臣,臣……”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道:“你说便是。”皇帝虽然未把太多心思放在朝政上,可这些年下来也清楚崔元徽与颜怀芝是什么样的人, 这几个老臣向来喜欢和稀泥,如今真相难辨,他们更是谁也不肯得罪。

  “这件事来的蹊跷,行刺杀之事的歹人也尚在追捕之中,若是贸然惩治了太子,怕也是不妥。”

  皇帝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游夙看了眼皇帝的神色,继续道:“在抓到歹人之前,不如就大事化小。”

  “怎么个化法?若是对此事置之不理,那信王定是不肯的。”

  “东宫的各级官员不可谓不失职。若刺杀之事真是太子策划,这些官员更是罪责难逃,若此事与太子无关,可多少也牵连到了东宫,刺杀的器具不就是从东宫流出去的么,那这些官员也说不上是冤枉。不论怎样,惩办东宫近臣也算是给了信王殿下一个交代。”

  太子向来重颜面,如此一来也算是个惩治,皇帝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停住,转身嘱咐道:“此事你不必参与,交代下去即可。”

  游夙的眼中闪过一次诧异,低声道:“是。”他本想借此机会除掉傅绍秋,可皇帝却不让他插手此事。

  皇帝语重心长地说:“从小到大,你与太子就处的不太好,此事你还是别插手了,以免太子事后知道了,又要怨你。”

  游夙幼时常出入宫闱,皇帝又向来待他不薄,身份待遇几乎与皇子无异,在读书骑射上与几位殿下争锋是常有的事,李渂要比游夙大几岁,可他们两人因为一点小事而大打出手也不是从没发生过。游夙正了神色:“太子是君,我是臣。”

  皇帝欣慰地拍了拍游夙的肩膀:“见过你姐姐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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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到了八月,秋风渐起,连满目杨柳都跟着萧瑟起来,这些柳树不知在这里伫立了多少年,也许是因为见证目睹了太多分别愁绪,它们连长势都似乎比别处的要哀怨些。

  此处距离城门不远,进城出城的人络绎不绝,结伴而行的外乡商贩,华服锦衣出城打猎的少年郎,眉高目深的西域人,他们或三五成群,或低头赶路,谁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路旁的一场别离上。

  傅绍秋的家当物什并不多,一辆马车上坐了傅老夫人与抱琴两人还绰绰有余,他当年凭着一腔书生意气到了长安,如今临了,身边依旧两袖空空。

  七月二十九,信王回京的第八天,原太子舍人傅绍秋、洗马陈慧、詹事杨子秀等东宫属官近臣共计七人,尽数被贬。

  傅绍秋换下了平日里常着的官服,看上去反而年轻了不少,他拉着马缰停下脚步道:“子道,就送到这里吧。”

  大概是因为站在风口,孙纪只觉得眼中酸涩难耐:“此去嶲州,傅大哥要多保重。”不管送至何处,终有一别,此去便是千山万水,天涯两隔。

  初见傅绍秋时,孙纪不过十六,那次他被指使去东宫送东西,被几人取笑之时,是傅绍秋替他解了围。那时他们一个诚惶诚恐,一个儒雅温和。

  “经此一别,也不知再见是何时,你也多加珍重。”傅绍秋说着从包袱中拿出一柄小刀,京中官宦家的儿郎多喜爱佩饰蹀躞带,而装饰用的小刀,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傅绍秋拿出的这把刀造型朴素,比不了那些黄金作柄宝石为鞘的。

  “你我相识数年,这刀虽称不上是贵重,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傅绍秋是文人出身,身边之物多是些笔砚,可他却挑了这么一个临别礼物。

  孙纪接过小刀,又抬袖慌忙地拭过眼睛,他紧紧地握着小刀,半晌才说出了个谢字。

  “我出身微寒,父亲早逝,幼时母亲送我去先生那里上学,邻里皆是一片取笑,笑母亲与我做春秋大梦,木匠的儿子,还妄图做什么读书人,但最终我一步一步走到了长安,进了东宫,如今我遭贬谪,迁去嶲州,可我问心无愧,也无惧嘲讽。子道,人贵自重,只要你自珍自爱,那便无人能看轻你分毫。”在储位之争中,他们不过是可以随时牺牲消失的棋子,他们的性命与前程,只是在上位者的转念之间而已,可即便是棋子,也断不能自轻自贱,傅绍秋知道这个道理,他也希望孙纪能懂。

  孙纪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着,既瘦弱又单薄,闷闷地说了句:“我记住了。”

  傅绍秋有些怜惜地看着低下头的孙纪,又道:“还有,东宫如今已是多事之地,将来你能不去就不去吧。”纵然太子目前无事,可他的处境已是岌岌可危,任何变故都可能将他拉下太子的宝座。

  从前孙纪被使唤着跑腿去东宫,再繁琐他也是心甘情愿,只盼有机会能远远地傅绍秋看一眼,但如今他一走,那东宫便只是东宫了,没了盼望也没了希冀。

  孙纪的心中一阵翻涌,有些话此刻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些曾经深深埋在心底的话语突然一瞬间挤进了喉咙,压迫着孙纪发声:“明之,我……”

  明之是傅绍秋的字,孙纪从来都只唤他傅大哥,傅绍秋心中一紧,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收回目光,慌乱地打断了孙纪:“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他不敢直视孙纪的眼神,只好抬头最后看一眼高大的长安城墙,目光所及之处,却正好看到李泱独自一人站在马车的不远处。

  看见傅绍秋终于看到自己了,李泱才骑着马上前道:“我来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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