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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镖局糊涂账_闻笛【完结+番外】(61)

  燕无花摆手道:“无妨,我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日,心中便已满足,断然做不到上官兄那般坚强隐忍。”他沉默片刻,又开口道,“赵镖头,我忽然想起,我在西域行医时,曾收治过一位病人,病状与上官兄有些接近。”

  赵识途关切道:“哦?是怎样的病人?”

  燕无花道:“据他的同行者说,他也是在修习某种奇异功法时,不慎误入歧途,当时他的脉象也是一片紊乱,而且脾气狂暴躁郁,差点持刀伤我。后来我调配数味清火祛毒的药材,多管齐下,总算控制住他的情况,他的病状褪去后,竟然全然不记得伤人的经过。”

  赵识途委实感到一阵惊讶,但他很快想到上官情在屋顶说过的话,曾经失手杀死生母,被父亲逐出家门。

  他迟疑片刻,转而问道:“对了,燕兄是否了解袁府从前的事?我听过传闻,袁老爷的上一任夫人,似乎也是因为某种怪病去世的?”

  燕无花诧异道:“这我倒不太清楚,毕竟我到袁府时日尚短,又四处奔走,对府上的事还不太清楚。”

  赵识途摆手道:“无妨,我只是随便一问,上官的事,待我返回敦煌之后,再想想办法,燕兄当时开过的药方,可否借来一观?”

  燕无花点头道:“自是可以,不过我收治的病人只是修习罗刹功不足半月,道行尚浅,之后便罢手不练了,上官兄的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

  赵识途叹道:“倘若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

  燕无花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偏过头去,审视面前人的神色,见他满脸愁容,感叹道:“看来赵镖头对上官兄的事颇为在乎。”

  赵识途微微一怔,而后笑道:“他是我的朋友,倘若我连朋友的安危都弃之不顾,还谈什么情与义。”

  燕无花道:“只怕有时情与义并不能两全。我担心上官兄的病况日后或成隐患……”

  赵识途制止他道:“放心,我有分寸。”

  燕无花也愣了片刻,点头道:“那我便不多说了。时候已不早,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袁家的车队就该到了。”

  赵识途道:“没错,袁老爷一定在盼着昆吾剑平安到达,我也想念我的小院了。”

  燕无花走后,赵识途也撑着桌沿,站起身来,他的酒意已醒了七八分,脑袋不再迷迷糊糊,然而酒醒之后,心事却更重了。他踱步到门外。宴席的余兴散去,夜风又凉了几分,映在江上的圆月,却还是那般清冷无暇,没有半点更改。

  月是亘久不会变的,人却不然。

  镖局栖身的客栈离画舫不远,抬眼望去,房灯已亮起,想来住客已经纷纷返回。

  至少今夜仍是良宵,人也还是眼前人。

  他在客栈门口看到明月珠,后者独倚栏边,正眺望着江面发呆,他便上前搭话道:“阿珠,有件事,你可否帮我留意一下……”

  第58章 风云今际会(一)

  袁府的车队返回敦煌时,刚好赶上初雪。细密的雪花像棉絮似的落在地上,像一层雪白的面纱,熟悉的大街小巷盖在纱下,仿佛换了一副形貌。

  赵识途把车帘掀开,眼看呼出口的热气凝成白霜,很快又退回车篷里。

  冷风从车帘的缝隙之间钻入脖颈,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缩起肩膀,两只手臂抱在胸前,感慨道:“好冷,好冷,想不到冬天来得这样快。”

  赶车的车夫听了他的话,立刻抽动马鞭,提声到:“赵镖头说冷,你们听见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从车帘的缝隙间伸进一双手,手中恭恭敬敬地托着一张羊毛毯。

  赵识途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接:“我只是随便说说,诸位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那个声音立刻道:“哪里哪里,初冬本来就容易感染风寒,我们在外面跑惯了,保暖的衣物时时备在车上,镖头不用跟我们客气。”

  赵识途只好将那四方形的豆腐块接过来,哭笑不得地看了一圈,明月珠已经披上了斗篷,一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燕无花和骆欢也都各自穿着贴身的厚袍,冷暖恰到好处。他撇了撇嘴,索性把羊毛毯抖开,盖在上官情的身上,装模作样的叮嘱道:“小心别染上风寒。”

  上官情的脸色又绿了几分。

  赵识途陶醉在助人为乐、关心下属的满足感中,又重新靠进椅背,随着车篷摇晃的节奏,计算所剩下的行程。

  车辙拐了个弯,在积雪上留下两条长而蜿蜒的印记,

  至于为何这次不是他来赶车,还要从几天前说起。画舫酒宴的次日,袁府派来的队伍便到了门口。车队排成一长串,声势浩大地驶过市集,惹得两旁的居民纷纷出门围观。

  众人还以为哪里来了贵宾,没想到车队是特地来迎接护途镖局的。

  接下来的几日,赵识途也的确享受到了贵宾的礼遇,白日里乘着最舒服的车子,晚上住的是最宽敞的客栈。起初他还颇不习惯,几度设法推辞,后来发现袁府的镖师个个态度坚决,认定他为上宾。他便也不再计较,一切交给对方安排。

  反正他并未丢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沾了昆吾剑的光,才会得此礼遇,等交差后,他便还是从前那个穷酸的镖头。

  这个想法在他返回家门口之后,彻底土崩瓦解。

  有人毕恭毕敬地为他掀开车帘,比了个请的手势。他跳下车,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院子。

  熟悉的院子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残旧的墙壁被修缮一新,斑驳的污痕被崭新的粉漆盖过,杂草和乱石也被整齐的栅栏取代,两扇朱门上生锈的铁环也被换成了新的,铜漆绘出的狮子熠熠生辉。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摆在院门口的东西,一辆崭新的镖车,朱轮金毂,车盖前方雕着一匹苍鹰,火红的镖旗飘在杆头,迎风招展。

  镖局的其他人也陆续跳下车来,见了眼前的盛况,纷纷咋舌,骆欢还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赵识途还没来得及发问,一个急切的身影便迎上来,满脸堆笑道:“赵镖头一路辛苦,我们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赵识途转过身,一眼便看到对方脖子上摇摇晃晃的金链子,来人正是袁府的贾总管,忙客气道:“哪里哪里,承蒙袁府的各位弟兄照顾,有劳各位久等了。”

  这话倒是真的,在他迄今为止所有走镖的经历之中,没有哪次能和这次的归途相比。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院落,问道:“贾总管,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贾总管道:“哦?这不是年关将至,我四处走动,见这院落周遭有些荒旧,便自作主张打理了一番,举手之劳而已。”

  “那这镖车呢?”

  “这是镖会新买进的一批木车,清点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台,索性拉过来给赵镖头用,还望镖头不要嫌弃。”

  赵识途狐疑地看着贾总管,他虽然穷,却并不是不识货,眼前这辆镖车,少说值几百两银子,镖会又不是开银号的,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一台,又平白无故地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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