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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竹马,坑爹造假_大皮的兔子【完结+番外】(68)

  厚厚的一沓白纸上,寥寥写了几个字。

  “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日我满怀期待地拆开那“独门秘方”,看到这几个字,心里一凉眼前一黑,胸中却也已了然。

  这其实是江湖郎中常用的招数,先告诉你:“你这病能治,别急,死不了!”先吊着你口气,多少个半条命的人便这么生生给从阎王爷面前拉回来了!若真救不会来了,死前最后几天,什么江湖恩怨红尘情仇多半也都抛之九霄云外了,看见这几行字,奈何桥上喝孟婆汤时估计也觉得味道格外鲜美些!

  这郎中也有高明之处,一眼就看出了我这病是心病,就像癞蛤蟆不长毛,没法治的!那之前,这事儿只有我知道,萧落、那小杂种皇帝,甚至是这老妈子,千方百计,踏破铁鞋为我求医,只有我知道,我这病,没法治,除非那人现在从地底下先开棺材爬出来,不然我活不过一年。

  死便死吧,反正不过两眼一闭的事,运气好了,奈何桥上还有人等着我。反正我这一生也算是无愧天地,积的功德够我享几辈子清福了,十多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兴许还是个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的好汉。

  多亏了这病,不然我倒真担心自己舍不得走。也好,奈何桥上云礿若是腿站麻了,那杀千刀的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耍老子!

  八荒六合战事渐平,越明军已受了招安,而其他起义军更是支离破碎。

  往窗外望去,天地太平,海清河晏,三春艳阳透过窗柩照进来,一株杏花开得正盛。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第二天却是未见着那般热烈的阳光了。约莫正午十分,竟堪堪下了一场雨。

  我已是动弹不得,只能虚弱地唤了声“老妈子”,那候在门外的中年妇女便又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我让她将我搬至院中亭子里那把躺椅上,她原本还有些犹豫,红着眼眶哆嗦着伸出手,竟是轻轻一捧就将我捧了起来。

  我其实很喜欢雨天。

  我更怀念西南那小山沟里阵阵穿山而过的酥雨。

  在这样一场稠密安恬的雨中离开,悄无声息,干干净净,未尝不好。

  我以前常想,“死”究竟是什么概念,究竟是一本章回小说的完结,或是一场骤雨的停歇,甚至于只是一场烟云的消散……

  雨越下越大,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木已成轻舟,我摒却生前千贯家财身后万世浮名,只愿最后再听那人轻唤一声“子方”。

  仅那一声,便直直戳到我心尖上,叫我再忘不掉了。轮回路上踽踽独行,也可蹈锋饮血。

  阖眼的最后一刹,望见那人穿过重重雨幕向我走来,油纸伞下素衣被雨水沾湿,似微微泛起微波的湖水。

  他双目依旧雪亮,眉眼却又瘦削了许多。

  纸伞跌落到一旁。那声音三分沉郁,万丈波澜:“子方,你受苦了……”

  第76章 病愈

  五年来的种种皆作过眼云烟,那些苦处不过是上天所赐的一场梦境,唯眼前人眉间一点愁是真实的。

  我等这句话已经五年了。

  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可事到如今我却不想就此撒手人寰。

  我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皮沉得厉害。

  他端过一旁的药汤,兀自尝了一口,随即弯下腰吻住我,温热的药汤就那样自他唇齿之间渡了过来。

  几缕青丝从他雪白的衣襟上滑落,匆匆拂过我的眉梢,而他来时发梢上沾的一粒水珠泛着些许凉意,缓缓自我眼角滑落。

  佛说世间七苦,皆苦不过这三滴岐黄汤,而我却耽耽溺在其中……

  他替我略微号了脉,从背后竹篓中取出银针,放在火上灼烧着。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竟还懂医术,不过横竖都是死,交给他总归放心些。

  他的手很稳,一针一针扎下去,我很快便成了一个银刺猬。

  望着他紧锁的眉头,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额头上也被扎了几针,此刻我一说话,脸皮便疼得厉害。

  他柔声道:“别动!”

  我不甘心,换了个问题:“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想干脆陪你去……”

  他将手指轻轻覆上我嘴唇,堵住了那个“死”字:“我知道,你受苦了!欠你的,我用余生来还,可好?”

  算来算去,似乎怎么算也不亏。我勉强挑了挑几乎僵硬的嘴角:“君子一言……”

  他眉目渐舒,从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驷马难追!”

  老妈子先前看我熬不住了,急得抹着眼泪去请大夫。可带着老郎中回来,一推门,见我又精神抖擞地下了地,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被她哭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许久才反应过来——合着她老人家以为我这是回光返照呢!

  而当我转过身,用我那满头满脸的银针对着她时,她索性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有云礿在,什么江湖郎中活神仙都是骗人的。

  经他诊治,我算是被暂时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那日老妈子请来的江湖郎中最终还是只在她昏迷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对我的病却依旧是束手无策。然而稍经云礿点拨,竟也是豁然开朗,对着云礿三叩五拜直呼“神医”,弄得我对云礿的崇敬之情也是油然而生。

  老妈子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因此在她面前,我一直只敢叫云礿“表哥”,免得她嫌我们伤风败俗,断什么不好偏要断袖子!

  家里供着位“神医”,我身体自然是逐渐康复了。

  还没过十天半个月,我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这一天,家里来了位客人。

  听到敲门声,云礿纳闷儿地去开门。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缓慢地挪到门边,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住了。

  “小……小顺,你不是走了么?”

  我还以为是哪个曾经找我借了钱的人,现在听到风声来看看我是否健在,以便考虑是将孔方兄据为己有,还是换成纸钱烧给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小顺。

  伴君如伴虎,对于他的不辞而别我并不意外,他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只淡淡一笑:“我不放心你,回来最后看你一眼。”

  我当时并未留意那个“最后”,权当他是要出趟远门,反而是云礿愣了愣。

  然而那不过是一瞬间,他迅速收敛心神:“别站外面,进来说吧。”

  小顺点点头,进了屋子。我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掐不起来了。

  坐定后,三人都沉默了。我率先开口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往南方走,等找着个喜欢的地方就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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