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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荷包蛋超人【完结】(25)

  这才是属于他的地儿。

  他精神奕奕,却衬出虞子矜神色萎靡。

  他在床榻边沿坐下,虞子矜也不松手躺下,只盘起腿夹着他腰,活像长在身上似的。

  虞子矜身体娇弱。日夜赶路致使冬生也面容憔悴几分,虞子矜身无武艺又不通马术,十日下来整个人消瘦小半圈。

  “咱们到了吗?” 虞子矜偏头靠在玄北肩上,小声问道。

  “刚到。” 玄北一手搁置在他后背上,手下有起伏,似乎那根脊骨突出了些许。

  “不想动。” 他奶声奶气道,“我再靠一会儿好不好?”

  玄北不见他脸庞,不知他神情,耳中缭绕他那小嗓音,伸手环抱住软绵绵的小身板。

  “好。” 玄北慢慢应出一句:“你靠着,我不动。”

  帐外依稀传来零碎口号声,里头弥漫开一片静谧。这份静是半点儿不空的,反而暖暖温温的。

  不知怎的,独独与虞子矜一块儿时,好似声也软,气也软,一草一木都柔软下来,半点尖锋也不见。

  “好些没有?” 玄北问,他安抚性轻柔摩挲虞子矜后背,感到那细腻的肌肤贴在他脖颈旁,有点冰凉。

  “想不想吃些东西?”

  虞子矜摇摇头,忽然收紧胳膊,“玄北,我想我娘亲了。”

  这是他第一回 提及他娘亲。

  “你娘亲?”

  “嗯。”虞子矜点了点脑袋,“哥哥上回说她病重,想我回去照看她,我没应他。”

  还有这么一回事。

  玄北想:这小家伙心思深,这么丁点大的脑瓜子也不知还藏着多少。

  “想她怎的不去看她?” 玄北又问,“你若同我说了,将她接进宫也行。”

  虞子矜摇头,“今日才想她,那时候不想的。”

  “她也不想我。” 他慢吞吞地说:“她总看不见我。”

  寥寥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玄北却能推测出其中另有隐情。当初他一时兴起平白捡个虞子矜,没有深入打探背景琐事,心想左右是虞清安庶出幼弟。他初识虞子矜,但深知虞清安为人,那人认定主子不掉头,别有一身傲骨,做不出暗算他的举动。

  不想原来庶出不是单一坎坷,虞子矜生母似别有文章。

  “禀告大王,将军副将们已在主帐等候圣驾。” 外头突然传来士兵叫唤。

  “军中有小宴,不过军务紧急,主还是探讨军事,你想不想去?” 玄北松开虞子矜,面对面瞧着他,见他睡眼惺忪,顺手将他沾在脸边几缕碎发别到他耳后。

  虞子矜摇摇头,撅着嘴,“我一会儿去找冬生姐姐。”

  “别同她走太近了。” 玄北拉起厚重被褥裹住他。

  “冬生姐姐也不是一路人么?” 虞子矜眨了眨眼睛。

  “不一定。” 玄北摸摸他的脸,“别乱跑,外头冷得很,一会儿有人给你送吃的。”

  虞子矜嘴角扬起来,笑眯眯地,“你吩咐好多。”

  “谁晓得你听不听。” 玄北揉揉他的脑袋,面上无笑,神色却柔,“走了。”

  虞子矜应了一声,一下软进被窝里。只是这床榻硬邦邦的,不适得很。

  他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好一会儿也找不回睡意了,于是噔的坐起身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思来想去决意去寻冬生讨吃食。

  冬生又不在军帐中。

  虞子矜琢磨着怎的冬生入夜总不知所踪,扭头却好似瞧见远处有一抹白色,那身形像是冬生。

  走近一看,果然是她。

  “冬生姐姐。” 虞子矜爬上那块孤零零埋在平地上的大石块,挨在她身旁坐下,“你在做什么呀?”

  冬生半仰头,遥望星空。

  “看一看这塞外苍穹。” 冬生轻轻说。

  虞子矜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一大片,铺天盖地的,仿佛要将万物搂在怀里。

  “姐姐,你是不是夜里都来看呀?”虞子矜曲腿坐着,抱着腿,“我总找不着你。”

  “可是想吃糕点?” 冬生柔柔一笑,作势要起身,“我去拿。”

  “冬生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虞子矜童稚嗓音止住她动作。

  “你在这儿总不高兴的。” 虞子矜又自顾自继续道,“出来的每一日你也不笑,也不想吃东西,夜里不睡,话也很少的。”

  冬生垂眼摇头,轻巧否认:“我喜欢这儿,不然怎会主动求着来呢?”

  虞子矜歪着头看她,双眼明亮如烛火,“你心里有事呢,你可以同我说呀。”

  辩解的话卡在喉咙口,冬生面对虞子矜那双艳丽猫儿眼,竟一时吐不出话来。

  她艰难扯出一个苦笑来。

  “即便说与你听,你也不懂啊……” 萦绕冬生的哀愁浓重起来,仿佛淡淡眉睫发丝都由忧伤凝聚而成。

  虞子矜却荡起笑来,双眸犹如一泓清泉,“正是我听不来,你才同我说呀。”

  冬生一怔,一颗由寒冷冬温冻做成的心突然裂开数瓣。她长长地,又无力叹了一口气。

  “子衿。” 她吐字清晰润圆,“你是否也曾觉着这苍穹太大,又太高了?”

  虞子矜静静地,既不是茫然无知,也并非若有所思。他只是安安静静支着一只耳朵听着。

  冬生眼中染上一片荒凉,顿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那人于我,犹如苍穹。它总在那儿……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去,只需仰头,它便生在头顶上……明明处处是它,又怎么也触不着它……” 她伸出纤纤素手,指尖微动,仿佛奢望在虚空中抓住什么。

  “我夜夜看着它,又怕,又痛,可白日偏偏时刻念着它,好像是……”

  “像是缝在心头一块死肉。”

  声渐渐低下,冬生沉沉缓缓眨了一眼。

  眼帘不堪重负,坠落而下。她又生生竭尽全力将它撑起,倔强凝望遥不可及的诺大苍穹。

  而苍穹就在那里,它不哭,也不笑。始终如此。

  冬生犹如化作一座石像,无论风吹雨淋,不管霜降雪打,执拗地以一双载满深情的美目看着它。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姐姐。” 虞子矜伸手从石缝中扯出三两根枯萎杂草摆弄着,一边以一贯口吻道:“你不是铃人,对吗?”

  冬生抿唇不语。

  “你的铃铛与我的铃铛不同声。” 虞子矜拉起裤脚露出那红线银圈。

  “我并非有意骗你。”

  虞子矜微微鼓起腮帮子,在晚上摇晃着杂草,又道:“我娘亲说过,铃人是无情无爱的。你不是。” 说完,他抬眼一看,笑吟吟道:“玄北不叫我乱跑,我要回去啦。”

  他一跃而下,拍拍手,满脸得意。

  “子衿。” 冬生叫住他离去的背影,犹豫问道:“你可是……心悦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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