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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令_钟晓生【完结+番外】(57)

  周俊臣卖画之时,就有不少官家小姐明示暗示愿召其入赘,然周俊臣生怕入赘之后会被人瞧不起,还要连累典玉一道受委屈,便一一礼拒了。

  周俊臣毕竟只有一双手,且并无名气,单靠写字卖画连糊口都成问题。然他对典玉宠到了极致,一丁点委屈也不愿让他受着,每日便是自己饿着肚子去赊账也要让典玉吃饱喝足。

  每日店铺打烊之后便教典玉读书写字,与他说《温酒斩华雄》与《青梅煮酒》等话本,变着法哄他开心。

  如此,典玉幼时的生活倒也不比大宅里的少爷过的差。

  因周俊臣生得漂亮打眼,难免叫登徒làng子生了轻薄之心。

  周俊臣并无此心思。几番被惹得恼了黑脸相对,竟被那不甘心的登徒子打了一顿,并当街撕了他的衣服,还bī着他学韩信受胯下之rǔ。

  周俊臣xing子极qiáng,宁死不肯折腰,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身是伤。后因众登徒子怕闹出了人命,这才收手离去。

  他倒在血泊之中,望着一身殷红与世人的冷qíng嘴脸,那嗜血的狂症竟是再度发作,跌跌撞撞冲回铺中将门关了,自躲起来舔舐鲜血。

  那腥中带甜的滋味竟如佳酿一般醇厚,端的令人发醉。

  典玉怯生生地走上前,哭着抱住周俊臣,细白的小脸蹭了一身污血。

  周俊臣原先遭打的时候忍着未哭,被折rǔ的时候亦忍着未哭,但见典玉污糟了的小脸时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他替自己与典玉净了脸,在书案上铺上宣纸,握住典玉的手提笔,温声道:“今日哥哥教玉郎一句俗语。”

  他抖着手,歪歪扭扭写下六个大字:天无绝人之路

  然而每当人以为走到了最坏的境地之时,皇天却要教你那并不算什么。

  待典玉长到九岁之时,两人因再付不住租金而流落街头。

  周俊臣此人说得好听便叫傲骨铮铮,说得不好听则是死要面子,他不愿入赘高门,亦是决计不肯求人施舍的。

  然而境况到了如此,已不是一句“天无绝人之路”便可将日子过得好起来的。

  周俊臣将典玉暂留在一处庙中,自去大宅找些下人短工之类的活计。那家主见他生得美貌,不由起了歹心,竟将他诱入房中yùqiáng行龙阳之事。

  周俊臣体弱无力,便是抵死相争,依旧被他得手了去。

  事毕之后,周俊臣厉声拒绝了那人的挽留,qiáng自扶着墙去找典玉。

  他尚未走到寺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吐得肝肠俱裂,几乎昏死过去。

  若是就这样死了,倒也轻松。

  半夜之时他被夜雨打醒,却见身旁有个小小的身影,正竭力将他护在身下挡雨。奈何身躯太小,到底弄得二人尽湿透了。

  周俊臣缓缓阖上眼,而后许久才缓缓睁开,挣扎着站起来,去牵那小人的手:“走,我们去庙中躲雨。”

  那时候面色冷峻,再不似当初那个柔弱书生。

  然而人心到底是ròu长的,反复莫测,不是一夜之间便能想明白,亦不是一个决心下了便能练就将心铸成铜铁。

  周俊臣近乎疯狂,有时抓过典玉又咬又打,平静下来还是那个将弟弟当做宝贝的哥哥,为他受尽了委屈依旧qiáng打笑颜。

  到底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周俊臣在路上撞了一名华服公子,那公子对他一见钟qíng。有了“qíng”一字,便不似那些登徒làng子的欺世霸道,反而对他关怀有加,以礼待之。

  不久,那名公子介绍了一人于他认识,却是当朝的国舅爷。

  往后国舅爷动了些门路,让周俊臣参加当年的科举,中了二十四名,派到礼部为官。

  若是摆在两年之前,这样从天而降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亦是不敢去碰的。然而时至今日,他心安理得地淡然受之。

  天下没有白食。他知道那人求的是什么,而那人要的,自己曾经以死相抗的,如今已不重要。

  况且,他已隐隐觉察出那人的背影。父母七窍流血的场景终于又在数年之后重新浮现道脑海之中。

  清晰一如往昔。

  那华服公子正是皇帝。

  周俊臣有了官职,手头稍许宽裕,拿到的第一笔俸禄便去为典玉买了一根白玉素簪。典玉欢喜不已,日日别再头上,睡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枕下,一刻也不愿离身。

  五个月后,皇帝将周俊臣约至一处密宅,向他剖露心迹。周俊臣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声泪俱下,往后是半推半就,终于成了水到渠成。

  然而皇帝只当是得了宝贝,恩宠有加。

  两人头一回有了媾和关系的那一日,周俊臣回到家中将典玉卡着脖子摁在墙上,那一刻眸色血红,恨不能就此将他杀了。

  然后冷静下来,又抱着他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第二日,典玉被送至晓月楼。

  两年之后,周俊臣升为礼部侍郎,在朝上与皇帝一唱一和,倒成就了一个诤臣的名声,并由此平步青云,不久就升为礼部尚书。

  皇帝yù封他一处府邸,周俊臣道不喜铺张,又衎王故宅与皇宫相衔,遂讨要故衎王府。

  皇帝原是犹豫不已,衎王府yīn郁之气浓重,常有人说月圆之夜听得里头哭声阵阵,许是鬼魂作祟。

  周俊臣只道子不语怪力乱语,坚持要了那处,皇帝无法,便依了他。

  周俊臣为官之后肆意敛财、收受贿赂,已存了一笔不小之财。他命人不准擅动旧衎王府其他处,只将内堂寝室大肆改造,恨不能金铺地,银砌墙,珠玉铺chuáng,将荣华享尽。

  然而出了寝房,瞧见满目苍凉,便提醒着莫因富贵而安。

  这世上,还有仇恨二字。

  不徒恨天家,止将天下苍生都恨尽。

  一年之后,皇帝不喜太子,动了废立之心。

  周俊臣不与他商量,连夜起糙奏折,当朝提出皇三子品行过人,有为储君之德。

  皇帝当场慌了手脚,宣布退朝,又连夜秘密将他召至宫中。

  皇帝看了他许久,伸手抚着他的脸,眼中怒意极甚:“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

  周俊臣怔了怔,却不知他所言何物。

  他目光短浅,不是为官为将之才,又心眼极小,人心也玩弄不来,却偏偏钓上了这天下第一的男人的一颗真心。

  他原先不过想的是三皇子无德无能,若是掌管天下,则这天下必毁于庸君之手。他想做的不过是要江山毁在姓楚之人手中。

  然而皇帝将他囚在宫中三日,日日折磨的他声嘶力竭,出去之后立即宣布改立三皇子,往后又将周俊臣平迁至中书省,丰满其羽翼,一步步擢至中书令。

  饶是周俊臣再蠢也明白了。

  他跑去花香楼饮酒,酩酊大醉地躺在典玉膝上,嗤笑道:“他那病秧子也活不了几年了……给我权势,将听他话的人统统划为我的党羽,又扶一个阿斗做皇帝……”

  他笑得凄厉,竟是笑出了眼泪:“这蠢货……竟是要把江山送给我……”

  然而赠的人尽了心,那沉甸甸的礼物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收的起。

  周俊臣到底没这个能力。

  几年之后,他将父亲被冤的罪名坐实了,被当年那因他才能登上龙位的皇帝判了凌迟处死。

  楚元秋原yù诛其九族,竟是查不到他的家世,便提他来问。

  周俊臣大笑:“诛九族!那可是微臣日思夜想之事,多谢皇上成全!”

  他狂笑着眯起一双潋滟似水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皇侄……哈哈哈哈哈,叫我一声皇叔来听听?”

  楚元秋黑了脸,狠狠一脚踹在他心窝上,还不解气,又命侍卫将他痛打了一顿,只留下一口气,重新丢回牢中。

  然而周俊臣到底没能上刑场。

  侍卫来提他的时候他的尸身已凉了,指上血迹斑斑,在牢墙上留下一行血诗:惟恨当年不惜玉

  玉已成石,悔已迟。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一篇就是崔渣顾渣的番外了,绞着手帕飞奔而去

  后续一一纸银票

  顾东旭与崔少宴回了陈阳镇,俱是一副无jīng打采闷闷不乐的样子。

  顾东旭将陶罐子jiāo给无须子,在混元道观外跪了三日,遭尽了年轻的道士们的白眼儿与唾骂,昏过去后被崔少宴抬回了清末盗观。

  萧存峻心疼小弟子,坐在chuáng边抚着他的头发:“你若太苦……我让吴胥替你写一张符,使你忘却前尘……”

  顾东旭摇头,沙哑地开口:“不要。”

  死了的人可以教活人心上蒙上一层揭不去的灰,然而生前没有占据那人的全心,死后亦是不能。

  半年之后,一切表面上已恢复往常。

  顾东旭在师父师兄面前依旧能嬉戏打闹,却一刻也不敢落单。每每四周无人,心中便似缺了一块,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半年间崔少宴一直未出去偷过腥,深深了解大徒弟习xing的萧存峻不由奇道:“你自家撸秆子?守得住?”

  崔少宴心不在焉地拔下一根狗尾巴糙叼在口中,恹恹道:“嗯?噢……提不起兴致来……”

  萧存峻见他魂不守舍,只当他是失了兄弟而深受打击,遂叹了口气便不再管他了。

  顾东旭与师兄一块下河洗澡的时候见他脖颈上悬着一块玉佩,不由奇道:“这玉佩从哪家挖出来的?看着有些眼熟……”

  崔少宴不自然地背过身去,支吾道:“不记得了,见它好看,就挂身上了。”

  顾东旭微微挑眉:“老大……听说古墓中出来的玉都很邪门,说不定你……”

  崔少宴怔了怔,苦笑着喃喃:“邪门……真是……”

  他回了陈阳镇才发觉怀中多了一枚玉佩,正是他初时随手取了送于武冰那枚,后一直由武冰戴在身上。想是他离开前那一晚武冰攥他衣襟的时候塞进去的。

  也不知怎么的,崔少宴鬼使神差地将那玉佩悬在了脖颈上,短短三个月中竟梦见了武冰五回:有他温言笑语,有他策马飞驰,有他媚眼如丝……

  崔少宴气恼自己,跑去邻镇的勾栏找乐子,却每每在行至关键之时,余光一瞥间脖颈上垂下来的玉佩,家伙——软了。

  崔少宴几yù抓狂,倌儿姐儿,胖瘦美丑找了好几个,偏偏那一杆身经百战的银枪就是不给面子,明明已抬了头,却在幽深的门dòng前怯场了。

  崔少宴抽抽鼻子,背对着顾东旭闷闷道:“老二,玉在地下埋久了,会不会yīn气太重……让,唔,损人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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