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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11)

  韩轻嗣双眼虚了虚,嘴角勾得愈甚:“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裴满衣六年之前收了个徒弟,独门弟子,倾囊相授。更不知你有没有听说,那弟子姓郝,名叫郝肆奕。”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手指指向木头桩子一般的少爷:“他叫郝伍少。”自然,兄弟阋墙一事不提也罢。

  花乐醉目瞪口呆。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脖颈上已多了一把刀,刀锋割破了皮肤,溢出淡淡的猩红。韩轻嗣绕有兴趣地看着他,笑容冷冽:“不如,你再给我一个留你的理由?”

  第四章

  花乐醉冷汗涔涔,只觉那刀锋又向前递送了半分,项上火辣的鲜血浸yín着冰凉的刀刃,当真是悲到了极点:止这两日在这一人手里放掉的血,前五年受的伤统统加起来都抵不上!

  他知韩轻嗣动了杀意就不会手下留qíng,便是心中没底的事也只得赌上一把,遂故作沉静地笑道:“九星七耀丹毒xing极寒,他原本就身中寒毒,一旦诱发了毒xing,只怕撑不过一个月。从此地到太虚谷快马加鞭至少一个半月的路程。你有把握在此期间他绝不发毒?”

  韩轻嗣果真一怔,目光愈发yīn鸷:“你怎知他身中寒毒?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乐醉盈盈一笑,试探地伸指推了推刀锋,却是纹丝不动,只得讪讪放下手道:“我探过他的脉,与……原本我也是不确定的……”他嬉笑道:“多谢韩少侠印证了乐醉的猜想。”

  韩轻嗣脸色差到了极致,手中的刀却松了:“你先解开他的魇术。”

  花乐醉眯起眼笑道:“这还需韩公子帮一个忙。”

  韩轻嗣面色不善:“什么?”

  花乐醉道:“韩少侠亲他一下,他的魇术自然便解了。”

  见韩轻嗣目光一寒,他忙道:“我此番摄他魂魄,正是为了验证此事。早听江湖传言,星宿宫独门秘技魇魅之术有极简单的破解之法——只需一人与失魂者亲吻,魇术便会不解自破。韩少侠知道,此事若是真的,对我星宿宫则是极其不利。”

  韩轻嗣嘴角抽搐:“你为何不亲?”

  花乐醉嬉笑道:“一亲芳泽之事在下原本是求之不得的,可在下乃是施术者,自然无效。”

  韩轻嗣下颌朝着目光涣散的乔洛玉一抬:“那他呢?”

  花乐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噢……乔公子亦身中魇术,亦不可做这破解之人。”顿了顿,不容韩轻嗣再推脱,挑眉道:“你二人皆是男子,亲一下又当何妨?韩少侠就不好奇此事是真是假?如若是真的……”

  韩轻嗣眉结蹙了又展,展了又蹙,犹豫不已,怒瞪了眼花乐醉:“假若我今日并未跟来,你又当如何?”

  花乐醉指了指乔洛玉:“解了他的魇术,由他来任此事。”顿了片刻,道:“自然,乔洛玉就再活不得了。”

  韩轻嗣凝神想了片刻,竟当真缓步走到郝伍少面前,不qíng不愿地倾身与他印了印唇,一瞬便立即弹开。

  郝伍少猛然蹙眉,眼眸亮了又黯,黯了又亮,嘴唇嗫嚅着,苦苦于泥沼间挣扎。

  花乐醉笑得打跌:“韩……哈哈,韩少侠,你那也叫亲?那是三岁大的孩子过家家罢?你便将他当个姑娘,有甚么下不去口的?”

  到了这个份上,韩轻嗣已是恼羞成怒,再不愿与他胡闹下去,剑光一寒:“哼,是真是假又有什么要紧?星宿宫这下三滥的功夫,我只消带他离开你百米,或废了你一双招子,自然能解,何必用这蠢办法?”

  花乐醉不敢再笑,生怕惹恼了他寻自己麻烦,只得qiáng忍着,眼睛却不曾离开郝伍少。

  郝伍少挣扎了片刻,眼眸骤然集了星辰之光,一身yīn霾破除,竟当真清醒了过来。他尚有些混沌,讷讷唤道:“轻嗣……”

  韩轻嗣不敢置信地一愣:“竟是真的……”

  花乐醉猛一攥拳,尖尖的指甲刺进掌心之中。一身血液凝至心口,又骤然泵出,激动得嘴唇发颤:“果真……”

  郝伍少看清了眼前人景,不由怔了一怔。又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来,后知后觉怕起来。又见韩轻嗣立在眼前,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胳膊,一颗心又堪堪定了下来:“轻嗣,他……”

  韩轻嗣垂下眼:“京城去不得了。”

  郝伍少一怔:“为什么?”

  韩轻嗣将他所中之毒大抵一说,又道:“京中花卉繁多,此去危险。”他看向花乐醉:“说罢,你到底想要什么?”

  花乐醉嘻嘻一笑:“乐醉当真是仰慕郝公子风采,这才出此下策。只要能让乐醉跟着郝公子随侍左右,不敢有其他奢望。”

  不待郝伍少回答,韩轻嗣抢先道:“这么说,我们去哪里,你便跟去哪里?”

  花乐醉点头:“自然,天涯海角亦随郝公子前往。”

  韩轻嗣眸光闪了闪,倾身与郝伍少附耳轻言:“太虚谷。”

  若是有幸安全抵达太虚谷,便将花乐醉杀了。若是途中毒发,也好让花乐醉稳住毒xing。

  郝伍少神qíng不由一阵古怪。只单单想起他那yīn阳怪气的哥哥,便已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勉qiáng笑道:“我自小生在江南,难得离开一次,既然去不得京城,那便北上看看罢。”

  花乐醉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北上。”

  从此地往北去太虚谷,一个半月于自己而言,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郝伍少因懒于同乔洛玉解释,拨了一半的盘缠偷藏在乔洛玉包裹之中,又留了张:“急事,先走”的字条,一大清早便急匆匆上路了。

  因走的匆忙,众人皆没用早膳,花乐醉在路边买了几块糕点,分给两人。韩轻嗣不吃,郝伍少却是饿了,接过便咬了口,满嘴喷渣道:“咦?这是什么糕?”

  花乐醉笑道:“枣花糕。乐醉最爱吃的便是这枣子做的食物。”

  郝伍少随口问道:“噢?”

  花乐醉眉眼弯弯地咬了一小口:“乐醉是燕人,燕人皆爱啖枣。”

  郝伍少张大了嘴,满满的糕渣落出来。

  他震惊了:“你,是,阉,人?!”

  花乐醉眨眨眼:“怎么?”

  郝伍少沉浸在震惊中久久不能自拔。

  难怪花乐醉相貌姣好的像个妇人,难怪他肤白无须,难怪他不介意身居人下……

  莫非星宿宫之人yù练神功必先自宫?!

  郝伍少愈想,竟愈发替他心疼起来,目光亦不由柔和了许多:“乐醉兄,我虽不知为何阉人爱吃枣子,但以后你随着我,每餐都替你预备枣子!绝不委屈了你!”

  花乐醉怔了怔,奴颜媚骨地贴上去:“郝公子……”

  郝伍少心疼地愈发厉害起来,竟渐渐成了绞痛。他丢下枣花糕,捂住心口,额上渗出冷汗:“轻,轻嗣……”

  韩轻嗣连忙勒停了车,揭开车帘钻进去。一见郝伍少惨白的面色,登时脸色一寒,拾起落在厢中的糕点一闻:“枣花?”

  花乐醉又是一怔,手中糕点摔落在地。他惊呼道:“啊!我竟忘了枣花亦是那七花之一!这这……”

  郝伍少疼地弓起身子,咬着下唇不住颤抖,发不出一句声来。

  韩轻嗣咬牙切齿地冷笑:“忘了?”

  他的手攥成拳,骨节凸起。郝伍少捂着心口,突然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他,隐忍地摇了摇头。韩轻嗣压了再压,终是克制住了拔剑的冲动,怒喝道:“还不替他解毒?!”

  花乐醉讪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入郝伍少口中,又点了他周身几处大xué,道:“这药丸可暂时止住他的毒xing,待他下一次遇七花之前皆不会复发。”

  郝伍少服了药,微弱地喘了好一阵,疼痛稍解,qiáng笑道:“乐醉兄下一回,可莫要再‘忘了’,伍少身体羸弱,经不住几番折腾。”

  韩轻嗣眸光沉了沉,却见郝伍少依旧冷得打颤,qíng知他是被勾出了寒毒,遂解下外袍来替他披上。

  他不放心再由两人共处一室,冷冷瞥了眼花乐醉:“你随我出来驾车。”

  花乐醉耸肩,暧昧地在郝伍少手上捏了一把:“郝公子好生休息。”便乖乖随韩轻嗣出了车厢。

  三人行至於镇,韩轻嗣在街市用五贯钱雇了名少年驾车,自钻入车厢中照料伍少。

  郝伍少唇色惨白,身子抖若筛糠,冰凉的手拽住韩轻嗣不肯松。韩轻嗣蹙眉,将他搂在怀中,手掌贴着他神阙xué源源输送内力。

  他的内力极阳,不消片刻郝伍少便不颤了,阖着眼昏睡不醒,手却依旧拽紧了不肯松开。

  韩轻嗣也不挣,只将他身子放到腿上,头倚在自己颈窝中,减了不少马车颠簸的冲撞,由他沉沉睡去了。

  第五章

  三人行了二十几日,韩轻嗣皆挑那梗塞难行的水路、荒山,只恨四处不是沙漠戈壁,有些花糙躲无可躲。

  一路心惊胆战走下来,韩轻嗣倒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土丘旁的一朵小huáng花,他已冲上去捂住郝伍少口鼻,又掷出一枚飞镖将那野花拦腰折了。

  郝伍少如此受宠,当真是尾巴翘上了天,成日咧着张嘴合不拢。念起这功劳非花乐醉莫属,对他着实和颜悦色了不少。

  要避开花多之地走,难免便将行程拖的长了。

  虽说花乐醉压住了郝伍少九星七耀丹的毒xing,可勾出的寒毒却无法压制。韩轻嗣不再如以往连夜赶路,每日都必挑一处小镇歇脚,不嫌麻烦的替郝伍少烧来热水泡药浴。

  六年前裴满衣机缘巧合到了郝家,断出郝伍少喜炎畏冷乃是身中寒毒的缘故,替他饮食开了几味药,又以十种xing阳之花研出药粉,让他调合热水中浸泡,可缓解寒毒之症。谁知那年伍少的病没治好,那鬼医反倒拐了郝肆奕回谷做徒弟去了。

  郝伍少活了这么大,算是彻底享到了少爷该享的福气。韩轻嗣的伺候无微不至,茶温了偏要煮热再喝,风chuī过便立刻解衣替他围上,鞋袜都要亲自替他裹紧实了才可出门。郝伍少简直舒服成了神仙,穿衣用膳都不必亲自动手。

  花乐醉有时在一旁看不过眼,故意扭着腰娇笑上前:“郝公子,让乐醉也来伺候伺候你罢。”

  却被韩轻嗣冰冷的眼神生生吓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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