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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16)

  花乐醉左袖中突然又落出一枚匕首,趁着沈左扬措不及防的空当,狠狠一刀捅进他的小腹。

  沈左扬果然回避不及,身上吃痛,下意识地向后微弓背脊。花乐醉不依不饶地又将匕首向前递送半分,匕身完全没入他的血ròu之中,果真是半分qíng面也不留。

  沈左扬微恼,使出三分的力拍了他一掌。花乐醉身形颤了颤,硬受下那一掌,握刀的手却半分不让。

  沈左扬一手捉着他右手中的匕首,一手去拽他左手,一咬牙便将腹中的银匕拔了出来,眼中蓝光一闪,开始使用魇术控他。

  花乐醉连忙撇过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手上的攻势总算是停了。

  沈左扬压抑而愤怒地声音响起:“你疯了!锁心蛊还没解,你与我是同命的!我死了你要给我陪葬吗?!今日不是五月初五,你擅伤四使是要锁在水牢受腐身之苦的!”

  花乐醉咬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沈左扬从怀中掏出几根银针向各暗隅一she,每一枚银针所到之处皆听一阵悉嗦响动,从糙间树丛滚落下几个暗使来。

  沈左扬捂着小腹伤口喘道:“你去我青龙宫拿件gān净的青龙衣来。”

  花乐醉不动。沈左扬低喝一声:“快去!”

  花乐醉迟疑不决地看着郝伍少。

  沈左扬怒道:“这是宫主的命令!违抗了宫主,你且不知有没有命活到五月初五!你便是再等一年又何妨!”

  花乐醉一咬牙,到底是扭头去了。

  花乐醉一走,沈左扬上前抱起疼得缩成一团的郝伍少,苍白的脸上显出些温柔地神色:“九星七耀丹?”

  郝伍少勉qiáng点了点头。

  沈左扬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喂伍少服下:“这药虽不能解毒,却可暂时止痛。”

  郝伍少艰难地将药吞了下去。

  沈左扬全不顾身上的伤口,抱着郝伍少依花乐醉带他进来时的路飞出去,果然一路虽是奇花遍野,却没一株触发了他的毒xing。

  郝伍少缩在他怀中,因恐高而不敢睁眼,细细的声音被疾风一chuī便散:“白蔚是谁?”

  他曾听郝大富说过母亲姓白,名叫白思逸。又听沈左扬说自己是白蔚的孩子,也许这白蔚和白思逸间的确有些关联。

  沈左扬看了看怀中的人,如实道:“蚀狐门门主。”

  郝伍少忘了恐惧,猛然睁眼:“什么?!

  沈左扬未再说什么,抱着他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星宿宫宫口。

  宫门外有一匹健硕的黑马,沈左扬将郝伍少扶到马上,柔声问道:“你自己能骑么?”

  郝伍少愣愣地点头,还震惊在方才的对话中缓不过神来。

  便是白思逸与白蔚不是同一人,若她们之间当真有些关系……蚀狐门与韩轻嗣间有血海深仇……

  沈左扬微笑:“你沿着这条小径一直向外走,第三个岔口右拐前行,会看见一片桂花林。出了桂花林便是桂花溪,让船家渡你过河。再走五里,就是王家村了。”

  郝伍少突然回过神来,伸手捉住沈左扬的衣袂,急急道:“蚀狐门打逍遥派的事怎么样了?”

  沈左扬微微诧异,旋即又微笑道:“自然是胜了。逍遥派留下的弟子已被全歼。”

  郝伍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把,全身的血液顿时凝滞不淌。他听见自己颤声道:“郝,郝叁侠与韩……轻嗣呢?”

  沈左扬微微蹙眉:“郝叁侠若是你姐姐,白蔚应会放她一条生路……韩轻嗣是什么人?应是死了罢。”

  郝伍少连呼吸都忘了。四周明明是chūn暖花开,他却只觉严寒阵阵,冰雪融入骨髓之中。

  沈左扬道:“你快走罢,免得花乐醉追出来麻烦。”

  说罢一掌拍在那黑马的臀部,黑马长嘶一声,立即撒开蹄子向前冲去。

  这十几日的折磨总算是逃脱了。郝伍少木然地扭头向后看,那恢弘庞大的星宿宫终是愈来愈小,消逝在视野间不见了。

  关于韩轻嗣一名的由来

  二十年前韩子凡之叔父韩诩之一夜间灭了花楼山庄五十口人命,无论老弱妇孺,一个也未放过。韩门因此在江湖的声名又响亮了一些,彻底被归为邪教异徒,与武林正派为敌。

  十年之前韩门遭邪教蚀狐门攻击,一夜之间韩门数十人被杀,连门中老奴亦未得逃脱。

  八岁的韩子凡得家奴相护,未受致命之伤,装死躲过一劫。后蚀狐门之徒放火烧宅,韩子凡怀中揣着青雪剑心法秘籍,孤身一人由密道脱逃,从此伶仃孤寡一人,落魄街巷。

  八岁的孩子当过乞丐,做过毛贼,以树枝为剑每日深夜苦练青雪剑,有时七八日不曾睡过。

  一阖眼,就是亲人鲜血淋漓倒在眼前的景象,母亲一双一贯温婉的眼睛肿胀的骇人,血丝满布,死不瞑目。

  韩子凡还未享够童年,已练就了喜形不于色的xing子,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九岁。那人抢了他一天讨来的铜板,还骂了一句“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韩子凡忍气吞声地跟了他一日,于子夜时分将刀子捅进了熟睡之人的心口。

  从此往后,一手鲜血再洗不gān净。

  韩子凡是练武奇才,纵是当年被寒山老人称作“此子奇筋神骨,苦练卅载则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叔父韩诩之,九岁那年恐怕也没他这般修为身手。

  然当年韩诩之有韩门为护,全不必担心生计问题,只要潜下心来苦心练武便可有所作为。

  韩子凡却是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又因xing格yīn冷古怪、眦牙必报,杀了飞鹰派一名侮rǔ他的弟子而被众人追杀,浑身是伤地倒在逍遥山下。

  郝叁侠便是在那一年随师傅无为子一起救起了他。

  这古怪的男孩什么也不肯说,便是郝叁侠替他伤口上药之时依旧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郝叁侠对他甚有好感,道是“天下男儿就该有这样的坚忍”,以闺中积蓄买了把剑赠他不说,又背着师傅偷偷教他逍遥派的功夫。

  青雪剑法乃是基础,可辅其他武功更为jīng进,而只靠一套青雪剑法似乎并无甚威力。韩门之中七十年来只出了一个韩诩之不学其他门派武功,仅凭一套青阳烈血剑便在武林中打出了名头。

  韩子凡得了郝叁侠的指教,武功大为长进,也对这慡朗的姑娘卸了戒心,破天荒地开口道:“我叫韩子凡。”

  第二日,逍遥子陪着郝叁侠一起来看他,笑眯眯道:“噢?没想到那场恶战中还有韩门之人逃了出来。你如今孤身一人,若是被蚀狐门之人找上来,则xing命无全。你不宜再叫这名字,自行换一个罢。”

  韩子凡冷着脸一言不发,兀自扭头走了。

  逍遥子见他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想收他进逍遥派为弟子。

  然韩子凡使出的逍遥剑法却极为奇怪,将逍遥派特长的飘逸灵动体现的淋漓尽致,却失了沉稳,看来已不像逍遥派的功夫。再者韩子凡自己也不愿入门派为弟子,他的安身之处便成了无为子头疼之事。

  郝叁侠一次回家,见了体弱多病的五弟,突发奇想,让韩子凡隐姓埋名到郝家安身,给年纪相仿的郝伍少做个玩伴不说,平日也好多加照料、护他周全。

  韩子凡应了。

  八岁的郝伍少刚犯完哮喘,险险捡回一条命来,惨白着一张小脸对着眼前的十岁的少年态度傲慢:“噢?你叫什么名字?”

  韩子凡不愿改姓,厌恶地看了眼小小的病秧子,随口道:“韩轻五。”

  因韩子凡与郝伍少皆是南方人,鼻音并不甚重,故亲青二音常区分不明。

  郝伍少勉qiáng咧开嘴:“噢?亲近的亲还是卿卿我我的卿?”

  少年韩子凡面无表qíng地看着他:“轻薄的轻。”

  郝伍少噎了一下,bào怒跳脚:“混蛋!谁许你轻五!你以后是本少爷的侍卫,须给本少爷改名!”他想起早上将苦瓜汁拌在他粥中的郝肆奕,灵机一动,抱胸冷哼:“你以后就叫做韩轻肆罢!”

  后因韩子凡不喜肆字,又将名改作韩轻嗣,从此便这么唤了。

  两人头一回见面,郝伍少一把拽住韩轻嗣的手:“你给本少爷打十只麻雀,三只蒸,三只烤,三只油煎,剩下一只赏给你耍。”

  韩轻嗣白眼儿一翻,空着的手去将伍少拽他的手拉开。甫一搭上经脉,突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冷冷道:“你跟我打,赢了我就听你的。”

  郝伍少一屁股跌落在地,愣了好一阵才觉出痛来,当即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郝大富与郝叁侠听见哭声,匆匆忙忙赶到院中,瞧见韩轻嗣手中闪着寒光的剑,登时都黑了脸。

  郝大富上前抱起郝伍少,闻言细语地安哄道:“小伍,没事了没事了,哥哥给你揉揉。”

  郝叁侠一巴掌拍在韩轻嗣后脑,头一回冲他发起火来:“你gān什么!我带你回来不是吓唬他来了!”

  韩轻嗣微微蹙眉,倔qiáng道:“他的内功深厚,我只是想找他切磋一下。”

  郝叁侠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难得说了重话:“他比你还小两岁,一点功夫都不会!你若是手痒了,自去江湖上找高手比试!再敢欺负他,当有你好看!”

  韩轻嗣咬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再看鼻涕花糊了一脸的郝伍少,终是将手中的剑掷到一旁,低下头闷声道:“对不起。”

  事后韩轻嗣果真打了十只麻雀给他,郝伍少才算消了火气,转涕为笑,勉qiáng同意留下这个会打麻雀的侍卫来。

  之后韩轻嗣曾趁着郝家其他人不注意时bī着郝伍少与他“以江湖剑客的方式决斗”过几回,郝伍少被他推搡的急了,抱着他的大腿抹泪花、蹭鼻涕、吐唾沫,直将韩轻嗣恶心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往后便再未提过此话。

  韩轻嗣原本是不喜郝伍少的,只觉他是个被兄长家姊惯坏了的小少爷,倔qiáng又任xing,最恨的便是闹人,成日烦着他打鸟捉鱼,稍有微辞他便要发上一通脾气。若是家中年长的人见了,都劝他让着些小少爷——郝伍少连怒都怒不得,一气急了便犯哮喘,这是关乎xing命的大事,让着他便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韩轻嗣也知道好歹,一来寄人篱下,二来受了郝家许多恩惠,对这小少爷也便忍了。

  郝叁侠每几个月便从各门派中偷出心法或剑谱秘籍来给他,原本是两人一块儿练,尔后因郝叁侠资质不够,便只jiāo由韩轻嗣一人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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