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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19)

  若是再不去找到那人,只怕时间不多了。

  王氏姐弟面面相觑,王大丫讪笑道:“公……小五,可否委屈你今日与舍弟挤一下?寒舍简陋,没有多余的chuáng了……”

  郝伍少这才想起昏迷之前姐弟俩的对话,愕然道:“对了,这是姑娘的闺房……”

  王小虎圆眼一瞪:“死丫头!你睡哪里?难道你要去和那人睡?!”

  王大丫又怒,作势要揎他,王小虎忙抱住脑袋闪躲。

  王大丫讪讪放下手:“良心狗肺的兔崽子!我去后院的棚里睡。”

  王小虎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郝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头发:“这……隔间住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王大丫道:“是个男人。”

  王小虎抢答道:“是个不怕死要闯星宿宫的大侠!只是弱的连姐姐都打不过,空有一身胆子罢了……”

  郝伍少失笑:“王姑娘会武功?”

  王大丫故作羞赧地绞了绞衣摆,暗地里狠狠踩了王小虎一脚:“不会。只是那人受了重伤,我怕他去了也是送死,才qiáng留他在寒舍休养几日。”

  王小虎哀嚎:“呜!明明是你想男人想疯了,才把他麻翻的!”

  郝伍少见他们又吵了起来,无力扶额,转身向外走:“王姑娘和小虎一起睡罢,我去隔间和那位兄台挤一挤。”

  王大丫连忙拉住他:“哎,那位公子极其不喜他人近身,前两日我让小虎与他一起睡,他半夜醒过来,一脚就将小虎踹了下来,还险些要去拔剑。虽说我将他的剑藏了起来,只是那人脾xing古怪,小五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

  郝伍少心中一动:身受重伤、不喜人近、要闯星宿宫……莫不是……

  他连忙道:“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人?”

  王大丫有些犹豫:“这……他好不容易才睡下,我怕将他吵醒了又要闹起来。虽说他深受重伤,发起狠来要硬闯星宿宫,真是拦也拦不住。若不然,我也不必用麻药麻翻了他……”

  郝伍少哪里肯依,坚持道:“你带我看一眼,就一眼。”

  见王大丫依旧犹豫,他灵机一动,连忙道:“这样吧,姑娘可是藏了他的剑?你将他的剑给我看看,我疑心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王大丫这才点头,走到角落中打开一枚箱子,取出里面一把剑来。

  剑身长约五寸,剑柄以huáng硫铁打成,平平无奇,却不是青雪剑。

  郝伍少一腔热血被浇灭,眉心一紧,却依旧不死心地问道:“只有这一把?他身上还要什么其他物事?他生得什么模样?”

  王大丫蹙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他长得……胡茬邋遢,满面泥垢,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衣衫褴褛,像个落魄剑客。这样罢,想来那人明日早晨也该醒了,小五睡一觉再去认认那人是不是你的故人,也好帮我劝劝他,好歹养好了伤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郝伍少有些失落,却也并未完全死心,遂点头道:“好。”

  王大丫离开了房间,自去后院睡了。

  郝伍少chuī熄了火烛,搂着王小虎一起侧身挤在不大的chuáng上。

  两人躺了一阵,却听王小虎突然闷闷地开口:“小五哥,你不要娶王大丫那个混丫头!”

  郝伍少刚想说不会,却又生出些戏弄的念头来,遂笑问道:“怎么,你是不喜欢我做你的姐夫,还是不喜欢你姐姐嫁人?”

  王小虎闷闷道:“她不喜欢你。”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们。那个臭丫头就是想找个人带她离开这里罢了。”

  郝伍少道:“你们这里穷乡僻壤,四无邻镇,只靠近一个星宿宫……普通百姓最不愿同江湖扯上关系,她要带你远离此处安居也是常理之中。”

  黑暗中王郝伍少看不清王小虎的神色,只听他倔qiáng的声音道:“那也不要她随便找人嫁了!以后我加入星宿宫,练好功夫,像他们一样锦衣玉服,自然能照顾大丫,不再受别人欺负!”

  郝伍少失笑:“加入星宿宫?!难怪你姐姐这么急着要带你离开……”

  他得出结论:这孩子,恐怕有些恋姐……

  郝伍少语重心长道:“江湖武林是个血雨腥风的火场,寻常人躲都躲不急,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江湖人根本就无安居乐业可言,你姐姐定然不愿你淌这趟浑水。”

  王小虎辩道:“那是他们功夫不佳!若是真正的大侠、大英雄,哪里会将那些小喽啰放在眼中?你看星宿宫的宫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人来找星宿宫的麻烦,星宿宫只派了几个弟子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个宫主说不定正在深宫之中和姐姐一起吃山楂丸呢!”

  郝伍少扶额。

  少年的棱角只有时间和亲身经验才能将它们磨平。任何人的话语和劝说都只是鸿毛拂过,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也罢,当年哥哥姐姐又何尝未曾劝过自己?也不过当做耳旁风刮过,一个字也未曾收进心里去。

  少年人不是听书人,一辈子是自己亲手闯出来,体验过,方可叫做人生。

  郝伍少摸了摸王小虎柔顺的头发,笑道:“那我祝愿你早日成为大侠,天天能和你姐姐一起吃山楂丸。”

  王小虎嬉笑了几声,转过身面对着郝伍少,向他怀里拱了拱:“小五哥,你明天劝劝那人快走罢。他再赖在这里,我怕他会看上王大丫这个臭丫头。”

  郝伍少道:“你不是说你姐姐专挑样貌与家世都过的去的?你姐姐不是说那人面目邋遢,衣衫褴褛?”

  王小虎闷声道:“王大丫的眼光可说不好!再说那人,仔细看看,其实还算过得去……”

  郝伍少闷笑。

  王小虎继续道:“去年就有个人路过我们村,那个臭丫头看他衣着华贵,容貌清秀,硬把他拉到家中来坐。结果不知怎么搞的那人就留了好几天,跟她打探了不少消息。听说那人还是从京城的皇宫里来的。”

  “王大丫想金guī婿都想疯了,天天拉着我问:‘兔崽子兔崽子,你说他是皇子啊?还是皇子啊?还是皇子啊?’”

  “过了五天,那人总算要走了,臭丫头居然在茶里偷偷给他下□!你说一个姑娘家哪能这么混?她还想靠龙子龙孙飞huáng腾达了她!混账!”

  郝伍少忍笑:“然,然后呢?”

  王小虎道:“然后?然后她还把我锁在屋外!不过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郝伍少奇道:“咦?这么快?”

  他听到王小虎闷笑了一阵,道:“她跟我说——”

  然后学着王大丫的口气怒骂道:“cao他祖宗十八代啊!活该他断子绝孙啊!狗日的居然是个太监!!”

  第三章

  郝伍少因连日提心吊胆兼身体虚弱的缘故,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转醒。

  他昨天半夜一直在梦中嚷着冷,王小虎无法,只得摸黑从柜子中搬了一chuáng冬日的棉被出来替他盖上。郝伍少依旧冷得打颤,王小虎yù哭无泪,只得将他脱下的狐裘大衣也压到被子上,这才勉qiáng过了一个晚上。

  他睁开眼,王小虎早已不在屋中,午时的阳光照得屋中亮堂堂的。

  郝伍少懒洋洋地爬起来,披上狐裘大衣,这才伸着懒腰出了房。

  王大丫不知去了何处,王小虎被bī坐在院中读书,见郝伍少出来,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扣:“小五哥,你醒啦。”

  郝伍少点点头:“大丫姐呢?”

  王小虎道:“去药铺买药了——小五哥若饿了,伙房里还有豆浆和煎饼。”

  郝伍少笑了笑,走到伙房,发觉豆浆被人细心地放在一锅热水中温着,心中登时腾起一股暖意。

  喝完了豆浆,又咬了两口加了jī蛋的煎饼,郝伍少便觉吃不下了。

  他又走回院中:“小虎,带我去见见那位落魄大侠罢。”

  王小虎正巴不得有事做可以不必读书,遂高兴地将书本一扔,领着郝伍少向屋内走,轻声道:“小五哥,记得我昨夜同你说的吗?”

  郝伍少颌首:“记得,劝他离开。”

  为防有什么动静吵到屋中人,王大丫将房间的木门掩上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将门推开,王小虎的大脑袋从门fèng中探进去,小声道:“大哥,你醒了没?”

  屋中无人响应。

  门被郝伍少彻底推开,两人走进屋中,俱傻了眼——空dàngdàng的chuáng上,哪里还有人影?

  王小虎一个箭步冲上前,望着打开的窗户拍腿哀嚎:“完了完了,他肯定想不通,独自一人闯星宿宫去了……”

  郝伍少心中骤然腾起一股不安之感。他猛地拽住王小虎的胳膊,脸色发白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王小虎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后院中突然响起一阵马声嘶鸣,接着是马蹄乱踏之声。

  郝伍少与王小虎对视一眼,俱是变了脸色。

  “我的马……”

  “你的马……”

  两人不及多想,转身就向后院中冲,郝伍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后院。

  一人长发胡乱地绾在脑后,腰间别着从箱中翻寻出来的长剑,背对着他们跨坐在马上,手勒紧了马缰,两腿狠狠一夹马腹,那被郝伍少从星宿宫骑出来的黑马立起身子长鸣一声,即刻便要向外冲。

  郝伍少乍一见那人身影,胸腔中像是被人掏去了什么,登时一空,连心也不跳了。

  见那人骑马要走,他下意识地大喝道:“韩轻嗣!!”

  可惜喊声淹没在马吼声中,那人不曾听见,头也不回地向外骑。

  郝伍少来不及细想,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撒开两条小细腿冲上去狠狠一扑:“轻嗣!韩轻嗣!”

  “嘭!!”

  郝伍少连马尾也不曾摸到,大字型扑倒在地,扬起一阵土尘。

  所幸狐裘异常的厚,这一跌倒也不甚痛。他扬起灰蒙蒙的脸用尽力气大吼:“轻嗣……!!咳咳,咳……”

  尘土呛进喉咙,一时再发不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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