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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4)

  第二日一早,郝伍少笑逐颜开地与韩轻嗣一道用过了早膳,先去向郝大富讨商铺。

  郝大富深知弟弟习xing,头也不抬地校对着账本,不紧不慢道:“你是要自己打理生意,还是拿给美人献殷勤?”顿了片刻,不等伍少回答,又继续道:“想来也不会是你自己打理……人qíng不必送的太大,就给你间胭脂铺如何?”

  郝伍少跳脚:“谁说我要送人?我拿来自己开,自己管的!”

  郝大富颇有些诧异:“你开?当真?”

  郝伍少信誓旦旦地点头:“确是我自己经营!”

  郝大富微微蹙眉,想了一阵道:“那就不好给你胭脂铺了……三桐街口那个拉面摊我包下来让你经营,赔光了也不打紧。”

  郝伍少气的咬牙切齿,须臾后脸一变,撅着嘴可怜兮兮地凑上去拽他的衣袂:“老大……你就将凤凰街那家月入三百两的酒楼给我罢,难得小弟改头换面,预备有一番作为……老大真是今生无憾了!”

  郝大富蹦起来,一个bào栗敲在郝伍少额上,怒道:“长子为父!你这个不肖子!有你做我弟弟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郝伍少嬉笑着躲到韩轻嗣身后,对着郝大富挤出一脸委屈相:“大哥……”

  郝大富又气又无奈,chuī胡瞪眼地跌坐回椅子上,颓然一挥手:“罢!罢!给你便给你罢!等下我便歇业,找人来按着你的喜好重新整修一番,你预备jiāo接事宜吧。”

  郝伍少眉开眼笑地从韩轻嗣身后蹦出来,挥着扇子道:“不必这么麻烦,只消把匾额摘下来,待我重新起个名字挂上去便好,也省了做生意的时间。”

  郝大富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对账:“随你罢。”

  郝伍少取了地契,随手塞到韩轻嗣怀中:“替我收好!”笑逐颜开地走出去了。

  韩轻嗣在房中又逗留了片刻,颇有些歉疚地开口:“大哥……”他自十岁那年被郝叁侠捡回郝家,虽说名义上是郝家家侍,自小却与众人处如亲眷一般。因年纪与郝伍少相长,称呼便随他一致。郝家上下亦是对他照顾有加,止郝伍少一人喜欢将他支使差遣。韩轻嗣对郝家感恩怀德,倒也心甘qíng愿被伍少呼来喝去,权作报恩之计。

  郝大富搁下笔,抬头笑道:“怎么,是你替他出的主意?”

  韩轻嗣局促地点了点头:“我本想借此让他有正经事可做,安生一些。只是……”

  郝大富摆手:“不打紧。他便是这副脾xing,由他去罢。就算将酒楼放到他的名下,他到底是要丢给王伯管的。只换个名字,倒也无妨,能让他开心便随他罢。”

  韩轻嗣抿着唇,恭敬地点了点头。

  郝大富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你,何苦总是如此拘束客气。小五不懂事,你也不必如此惯着他。算年纪,你也是他兄长,平日我们几个忙一些,你便端出架子来管管他,免得教他骑到你头上来。”

  韩轻嗣依旧笑得拘谨恭敬,点头道:“好。”

  郝大富无奈地叹了口气,晓得今日一番说辞势必起不了什么效用,遂道:“去罢,别让小五等急了。”

  两人出了府,直奔乔洛玉居处。

  郝伍少下了马车,望着两日不见的乔家门第,先是颇为得意的笑了一阵,这才不急不缓地摇着扇子走进去。韩轻嗣不喜陪他闹腾,止在府外候着。

  乔洛玉乃是一届书生,生得是白面无髯,眉黛天成,端的要比姑娘更为清秀。平日待人亦是彬彬有礼温文儒雅,偏偏被郝伍少三天两头的纠缠不休,磨尽了全数涵养,每每见了便恨不得抄起一柄笤帚将他扫出门去,更莫提什么礼数了。

  读书人无非为了出仕,乔家虽不致捉襟见肘寒窗苦读,到底也是普通人家,若是乔洛玉能金榜题名,决计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如今刚考完了乡试,乔洛玉中了个亚元,眼下正如火如荼地温书预备进京赶考,实在抽不出心思来应付郝伍少。好话说尽了就换上冷言冷语,撕破了面皮之后,反倒是将xing子中隐藏的清冷毒舌发挥了个淋漓尽致。有时儒家典籍看得烦了,郝伍少寻上门来,狠狠讽他两句,倒也不失为一桩调剂身心的消遣。

  郝伍少进了院子,全不顾小厮的拦阻,熟门熟路地径自走到书房,兴高采烈地推门跳进去:“洛玉!我来看你了!”

  乔洛玉放下书,恰巧背书正心烦,便不急着赶他出去,悠悠道:“阁下叫我什么?怎么,乔某似乎同阁下说过,若没有正经事,阁下再跨进这院子一步,我便放小白出来打牙祭么?”

  小白这名字听来温顺小巧,却是只七尺长的大獒犬。郝伍少自幼怕狗,便是可抱在怀中的温驯幼犬亦不敢伸手去摸,遑论壮过自己的巨犬。他如何也想不通透,乔洛玉一介温文书生如何会养这样一只恶宠。

  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在下来寻乔公子自然是有正经事体相求。”

  乔洛玉有些稀奇,挑眉道:“噢?”

  郝伍少恬着脸坐下,随手替自己斟了杯茶,悠悠道:“家兄给了伍少一间酒楼,让伍少自做营生,乃是在凤凰街的旺铺。乔公子知道,我没读过几本书,起名乃是风雅之事,名字若是起的不好只怕这生意也难做。故伍少思来想去,只好来叨唠乔公子了。”一席话说得倒是体面。

  乔洛玉嗤笑道:“说起这风雅之事,在下同阁下的二哥比起来实在是孔庙中舞文弄墨。五公子何苦舍近求远?”

  郝伍少早有准备,眨眼道:“二哥人在京城之中,这书信往来一去便是一月多,实在是耽搁生意。何况二哥为国cao劳,我这等小事怎好意思去麻烦他,只好来叨唠乔公子了。”

  乔洛玉额角青筋bào起,咬牙道:“噢?阁下是吃准了乔某太闲?”

  郝伍少嬉笑道:“哪里哪里,只是在下一片赤诚,乔公子怎好意思拒绝呢!”

  乔洛玉冷哼,预备不再理他。拿起《中庸》读了两行,眼波一番流转,又将书重新扣下:“起名之事……倒也无妨。既然五公子诚心来求,在下便做个顺水人qíng罢。”

  说罢摊开一张宣纸,láng毫汲足了墨,缓缓在纸上落下一字风骨:“自古南面称王……向南为尊,第一字便就这‘南’字罢。”

  写罢又蘸了蘸墨,流淌地书下第二字:“既是酒楼,做的乃是吃喝生意。民以食为天,楼名上点出这‘吃’字为佳。”

  第三字便简单许多,乔洛玉行云流水写下一“阁”字,搁下笔,捻起宣纸晾了晾,懒洋洋地瞟向郝伍少:“如何?名字在下已起好了,若是五少爷不用,就是不给乔某面子。以后便不必再来寻我了!”

  郝伍少扬起扇子,捂嘴笑了笑,灵动的眉眼弯作初一的月亮:“好名字!伍少自然不敢枉费乔公子一番心意,只是这名字起得有些普通了,不如再改一改。”

  乔洛玉挑眉,只见郝伍少将扇子一拢,起身走至案前,抖着手握住笔,将那“阁”字划去,歪歪扭扭地在上方写下一字:“既然是我郝家的经营,这打头第一个字就用姓氏罢,我郝伍少的经营自然要显得与众不同一些……”

  ……

  第二日,江南最兴旺的凤凰街上一家酒楼重新开张,七成新的牌匾被人换下,新楠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熠熠泛光,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去,上书酒楼之名:郝南吃。

  “郝南吃”一开张,一时震惊扬州,竟是门庭若市,往来络绎不绝,端的创下了营收新高。

  为此,某遭了冷清的酒楼老板跳脚怒骂:“jian诈!狡猾!这都是商人的险恶用心!yù擒故纵!yù扬先抑!yù褒先贬!……真是一群愚蠢的金主……!!”

  第二章

  “三小姐回来了!”

  有人在院子里扯开嗓子这么一吼,正捧着□学习的郝伍少手一颤,以指为剑乱比划的韩轻嗣已一阵风一般刮了出去。

  “叁侠姐!”

  郝伍少放下书,不出片刻便听见韩轻嗣愉悦惊喜的声音响起。他脸色不大好看,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向院中走。

  韩轻嗣少长伍少两岁,比郝叁侠小了五岁,自十岁起便将叁侠当做神祗一般崇敬仰慕,叁侠指东他决不向西,让他刀山油锅里历练他也决计不吭一声。

  如今十八岁的韩轻嗣已不是当年仰头看叁侠的小娃娃了,竟是比郝叁侠还高了一头,止那仰慕的神qíng却是一日堪比一日。

  郝伍少看他那副低眉顺眼的姿态便是万分不慡,近八尺的男儿恨不得缩成八寸,眼巴巴地凑至人脚跟前去。当下冷哼了一声。

  郝叁侠早已不能如当初一般亲昵随意地摸轻嗣的头了,便是拍肩亦有些别扭,遂握起粉拳向他胸口轻砸了一下,慡朗地笑道:“又长高了!”

  听见弟弟的冷哼声,调头过去对着脑袋拍了一巴掌:“猴崽子,这是甚么态度!”——郝伍少身形瘦弱,比叁侠高不出多少,故她做这个动作亦是轻轻松松。

  郝伍少撇了撇嘴:“没什么,只是想起王伯养的那只见姑娘就淌涎水的土狗,一时有些糟心罢了。”

  若是搁了平日,韩轻嗣听了此话定是冷着脸调头就走,等夜间郝伍少睡熟了再偷偷将他抱上屋顶,第二日清晨幸灾乐祸的等着听他魂飞魄散的呼救声。可眼下郝叁侠在场,韩轻嗣这孙子势必要装到底了。

  郝叁侠xing子娇憨大度,大约是没听出弟弟显而易见的讽喻,又大约是听出了也懒得同他计较,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一个丫鬟嘱咐道:“你替我收拾一间屋子,此番回来我恐怕要住上一段时日。”

  郝伍少细长的凤眼一时瞪得滚圆,话还未问出口,却叫韩轻嗣抢了先:“住一段时日?为什么?莫非蚀狐门已向逍遥派出手了?”

  郝叁侠神色黯了片刻,旋即扯出一个稍嫌僵硬的笑容:“师父向掌门告发了我窃取修罗门的修罗刀心法秘籍之事,我如今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逍遥弟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郝大富得了郝叁侠回来的消息,刚从府外赶回来,恰巧听得她最后一句话,蹙紧了眉头质问道:“怎么回事?”

  郝叁侠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让我先歇息一阵,等会儿去书房再与你们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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