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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42)

  韩轻嗣蹙眉:“你和我叔父究竟是什么关系?”

  卞安神qíng迷茫:“甚么关系……友人……?”他复又自嘲一笑:“是我单方面的景仰……思慕罢。”

  当年韩诩之偷师各派武功,卞安恰好在藏经阁中撞见了他,yù对他大惩小戒,反被他打了个落花流水。

  事后卞安对其敬佩不已,主动将阵法秘籍奉上,反被韩诩之指点了数处不足。只可惜,数十年来,他依旧参不悟。

  韩轻嗣目光瞟过他一双空dàngdàng的袖子,卞安看穿其心中所想,主动道:“我教他阵法,他授我箭法……十年之前,我听闻韩门……你叔父亦未幸免于难,我此生再无法握弓,这双手留着亦是无用,便自行废了。”

  韩轻嗣双眼微狭,嘲道:“你喜欢我叔父?”

  说到此处,他不由瞥眼向江颜逸看去,却见他从头至尾始终失了魂魄一般立在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卞安。

  卞安六十岁的老者竟是面皮泛红,撇开眼道:“是我痴枉。”

  韩轻嗣挑起嘴角冷笑:“的确。”

  线索到了此处骤然明朗,却又猛然断了,再无迹可追。

  上一代的恩怨韩轻嗣并未关心过,他心心念念记着的仇人都只有一个白蔚。

  然而自从出了江南以来,数月之间,上一辈的爱恨qíng仇如画卷一般缓缓在他眼前铺展开来,那些过往的cháo涌yù语还休地将他侵吞,却偏偏少了一处关键。

  郝伍少此番被劫,似已并非夺去龙皿之血如此简单,这其中牵扯,疏也疏不清,理却理还乱。

  韩轻嗣眉结越收越紧,头疼yù裂。

  究竟是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就要呼之yù出了……

  第二十章

  白蔚每日去石dòng中看望郝伍少,常常是一言不发放下东西就走。

  偶尔她也怕郝伍少一人憋出甚么毛病来,故每隔三五日会多留一阵陪他说说话。

  白蔚是郝伍少溺水时唯一能捉住的一根稻糙,哪里管她是好是坏,甚么身份来路,逮着了就滔滔不绝,生怕再憋几日就该忘了怎么说人话。

  白蔚掏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几日都没说过话么?”

  郝伍少委屈道:“我对谁说去?”

  白蔚向dòngxué深处努嘴:“鳄鱼……”她见郝伍少面色有变,又笑着伸手拍了拍石壁:“对它说也不错。”

  郝伍少翻了个白眼:“好姐姐,你有没有和轻嗣说过我平安的消息?”

  白蔚冷哼:“你既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凭什么要告诉他?”

  郝伍少为筌中之鱼,自知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悠悠叹了口气,心中想着韩轻嗣如今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既希望韩轻嗣找他找的要发疯,又担心果真如此,心中矛盾不已。

  白蔚见他脸色数变,起身道:“走了——”

  郝伍少沉浸在思绪中,难得不赖皮留上她一阵。

  白蔚走后,郝伍少心中百转千回计较了许久,终于咬牙站起身,向石xué深处走去。

  如白蔚所言,石xué深处连接涡水,走出数百步郝伍少便瞧见一汪银潭,在昏暗的石xué中泛着诡异的光华。

  郝伍少打了个寒颤,默念三声阿弥陀佛,仔细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缓缓向潭边靠去。

  “滴答。”

  水珠从石柱上滴入潭中,激起一阵极小的涟漪。

  郝伍少如惊弓之鸟一般,听见声响背脊一紧,险些拔腿就跑。

  他大喘了几口气,见不是鳄鱼等野shòu,绷紧的肌ròu总算放松下来,然而一颗心还是余波未平地狂跳不止。

  他走到水边,伸脚点了点潭水,见那涟漪波动间似是寒气凛冽,不由打了个寒颤。

  郝伍少身体虽已不惧冰寒,然而心中始终有着难以克服的yīn霾,那时濒死的感觉尤历历在目,一想到要入水就已浑身寒毛竖立。

  他阖上眼,努力平复qíng绪,缓缓踏出第一步。

  脚踩入浅水之中,冰冷的潭水旋即浸湿了布鞋,似是要渗入每一个毛孔。

  郝伍少只觉头发都要竖立起来,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缓缓迈出第二步,水淹过了脚踝,凉意顺着小腿向上蔓延攀爬,连手指都颤了起来。

  他越走越慢,脑中不断闪过各种过往的画面。

  他赤着脚将睡得正香的韩轻嗣踹醒;他被韩轻嗣抱着攀岩走壁,无尾熊一般扒着韩轻嗣不放;他寒毒发作蜷在韩轻嗣怀中汲取热度……

  一幕一幕,历历在目。

  潭水已淹过膝,郝伍少睁开眼,突然释然一笑,轻骂道:“娘希匹的,怎么跟临死前回忆一生似的。”

  他转身向岸边走,笑骂道:“就算要死了,也不能想着你这混蛋去死。”

  空dòng静谧的石xué中只有水声哗哗,伍少行动间溅起的水花落回潭中,像是风拨动树叶时发出的声响,悠扬而缠绵。

  郝伍少临近踏上岸的一刻,忽听身后一声巨响,他身体一僵,扭过头去,只见一只墨绿色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迅速bī近,猩红的口腔令人作呕,银色的尖牙似能撕碎一切硬物。

  郝伍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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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轻嗣在卞安处再问不出什么,满怀心事地随江颜逸下了山。

  江颜逸道:“还去铁虎帮么?”

  韩轻嗣缓缓摇头:“不了。那人既与天域派有关,应不会和铁虎帮扯上什么关系。”

  江颜逸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心中微疼:“那我们现去何处寻人?”

  韩轻嗣犹豫了片刻,眼神迷茫地看着江颜逸:“思暇……”

  江颜逸心中一动,恍然有种时光溯洄的错觉。

  韩轻嗣嘴唇gān裂,声音沙哑:“白蔚……究竟为何要灭我韩门?”

  江颜逸瞳孔猛地一收,尘封了十年的记忆瞬间泄洪而出,大有将他冲垮湮灭之迹。

  他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隔世:“诩之与白蔚本是故jiāo,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一对金童玉女……然而长大后,诩之却与我两qíng相悦,相约待我成为星宿宫宫主,再不受制于人后便一起退隐江湖,再不过问武林之事……”江颜逸说到此处已是神qíng恍惚,目光涣散。

  “……门隔流水,十年无桥……便是我与他的约定……”他一身光彩似是转瞬枯萎,颓败如凋花。

  韩轻嗣蹙眉,淡淡道:“然后呢?白蔚喜爱叔父,因爱生恨?”

  江颜逸垂下眼,缓缓摇头:“白蔚喜欢的人,是我。”

  韩轻嗣怔住。

  江颜逸阖上眼,沉默片刻后再度睁开,双眸清澈如婴孩:“子凡……你曾问我是否见过白蔚,我知道你与她有血海深仇,那日我一时担心……便骗了你……”

  韩轻嗣沉默不语,双眸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江颜逸苦笑:“她恨的人也是我……你可记得我曾说过青雪剑是魔剑,会噬人心魂,令人坠入魔道?”

  韩轻嗣颌首:“如何?”

  “他武功境界越高,便愈发迷失本心……他发狂之时六亲不认,连我也伤……走火入魔之人功力bào涨,那时我武功本就不及他,整个江湖上能制住他的也是寥寥无几……我曾被他重伤过三回,有一回昏迷了五日方才转醒,那时他说要自废武功,可我知道他对武功的痴狂,又怎忍心……”江颜逸忆旧伤qíng,竟是泫然yù泣。

  韩轻嗣想起那日自己剑指郝伍少的qíng形,亦是心头一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雪剑,心中五味杂陈。

  “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那时机缘巧合之下我得到了隐龙蛊的蛊虫……”

  韩轻嗣听见“隐龙蛊”三字,猛地一怔,不可思议地瞪着江颜逸。

  江颜逸凄迷一笑:“没错,三十一年前,江湖上消失的几人正是我所为,他们俱是万中挑一的jīng气纯yīn之人……包括白蔚……是了,那时候她还是蚀狐门子弟,名叫白芊。”

  韩轻嗣惊得无以复加,然而表qíng仅是微蹙双眉,掩住心中qíng绪:“你……给白蔚下了蛊?”

  江颜逸缓缓颌首:“白蔚是武学奇才,偷学了蚀狐门最高心法秘籍《迦瑜经》,我那时候武功与她不相上下,我假意骗她相聚后趁机偷袭了她……我不愿放过一丝机会,而她……是该恨我的。”

  韩轻嗣神qíng纠结。

  江颜逸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五人中并无一人能成龙皿,我便将他们都杀了……然而我到底不忍对白蔚下手,便将她放了。她消失了十六年无影无踪,十六年后重出江湖,改名白蔚,一夕之间篡夺蚀狐门掌门之位,在武林中名声大振。我与诩之对她有愧,一直未去找过她……她记恨了我十六年,我一直等着她来取我xing命,却从未想过她会从诩之身上下手来报复我……我……”

  韩轻嗣猛地蹙眉,指甲嵌入掌心之中:“你说我叔父武功无匹,又怎会输给她!”

  江颜逸笑得悲戚:“他们相识廿余载,诩之对她有qíng,并未提防她会在茶中下药……待我闻讯赶到之时,白蔚已走,诩之尤存一口气在……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怀中……”

  江颜逸说到此处,已是浑身抖若筛糠,双眼泛红,清中带媚。

  韩轻嗣气血上涌,十年前双亲惨死的画面尤历历在目,搅翻他每一寸血气。

  韩轻嗣怒喝一声,抽剑凝力猛地一挥,只听一声巨响,数十棵杨树齐齐拦腰截断,一时漫天飞叶尘土。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待沸腾的血液稍许冷却,狭起双目沉声道:“郝伍少的蛊……”

  江颜逸垂着眼,嘴唇依旧颤抖不止,尚未从悲痛中缓过来:“我见你与他感qíng甚好,便一直不忍告诉你……郝伍少应是白蔚之子……白蔚生子之后蛊虫由母体流入婴儿体内,恰巧伍少jīng气纯yīn,机缘巧合之下竟成龙皿……”

  韩轻嗣并不惊,表qíng如一潭死水。

  江颜逸阖上眼,轻声道:“白蔚善易容之术,江湖上见过她真容之人并不多……郝伍少与她,是有七分相似的……郝肆奕与她最像,有时我一晃神,只当白蔚站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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