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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73)

  三人在少林寺外住下,白日装作信徒潜入少林寺中烧香礼拜,夜间则跳上墙头观察少林寺的地形与僧人jiāo值的规律。

  五日后,郝肆奕画出一张少林的地形图,记下僧人们详细的作息时间,终于准备动手。

  三人换上夜行服,脸上覆上易容面具后又遮了一层蒙面,指甲中填满了迷药,这才翻过墙头,偷偷潜入少林寺内。

  要到达少林寺的藏经阁,须得经过西厢的僧房。僧房外没有僧人守夜,过路时只需小心谨慎便可安然无事。

  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西厢旁,正yù从僧房前穿过,却见院子里站了一名身著月白色僧袍的男子,正背着手无言望月。这人虽穿着僧袍,却是长发翩翩,尚未剃度。

  郝伍少只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顿时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吱呀……”

  僧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名年轻的沙弥。他轻手轻脚将房门阖上,舒了口气,走到那名长发男子身边:“净嗔师弟,再过五日就是你的剃度之礼,可是睡不着了?”

  净嗔?剃度?!郝伍少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净嗔淡淡地扭过头看了那沙弥一眼,道:“净痴师兄,我想一人静一静,师兄不必管我。”

  净痴笑道:“这一个月来你每日丑时才入房,寅时又要起来诵经,你当真以为你已成佛了吗?”

  郝伍少死死盯着净嗔的背影,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ròu,迷药顺着血液游走于体内,令他被一波波的困乏侵袭。

  净嗔始终背对着伍少等人,郝伍少看不清他的相貌与神qíng,却能听出他语气中隐隐的烦躁与不悦,他再一次重复道:“师兄不必管我。”

  净痴却坚持道:“师弟,佛门不是你避世之处,你若尚眷恋红尘,当断去所有牵挂后才能一心向佛。”

  净嗔不耐道:“早已断了,不劳师兄费心。”

  他懒得与净痴多费口舌,也知今夜净痴定不会再放他清静,索xing扭头向僧房中走去。

  “咚。”

  郝伍少抵不住迷药的药效,腿一软,跪倒在地。

  净嗔与净痴同时警觉了起来:“谁!”

  郝肆奕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郝伍少,却没有责怪他,只是轻声道:“走罢,改日再来。”

  西厢僧人众多,若是惊醒了他们,恐怕三人cha翅难飞。郝肆奕迅速将郝伍少架了起来,往他口中塞入解药:“快走!”

  郝伍少却似中了魔障,动也不动地盯着净嗔,仿佛要将他盯出几个窟窿来。

  净嗔与净痴找到了声源的方向,警惕地向三人栖身出走来。

  “轻嗣……”

  郝伍少眼中蓄满了泪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那长身玉立之人,不是韩轻嗣又是谁?

  郝肆奕从树后跳了出来,一把迷药照着两名僧人的面门撒去。

  净嗔身手极快,迅速退开数步,只沾上了少许迷药。净痴一时来不及规避,吸入大量迷药,当即眼前一花,身体软到在地。

  郝伍少缓缓走树后走了出来:“……轻嗣。”

  韩轻嗣蹙起眉头,嘴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忽听僧房中有声音响起。

  郝肆奕神色一凛,拉住郝伍少的胳膊道:“有话来日再说,现在快走!”

  郝伍少还yù分辨,却被裴满衣与郝肆奕qiáng行拉走了。

  僧房中并没有人追出来,大约听屋外没什么响动,又倒头睡下了。

  净嗔——韩轻嗣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在月下又站了良久,面无表qíng地转过身,丢下昏迷不醒的净痴,向僧房中走去。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郝伍少易了容又走入少林寺中。他看起来jīng神不错,只是眼中布满了血丝,看来昨夜并未睡好。

  这几日白天他天天入少林寺烧香礼佛,实则是暗中打探,然而他每日所带的易容面具都不同,僧人们也没有将他认出来。

  他在大佛殿中故作不经意地扫视了一圈,会心一笑,向一名正敲着木鱼的年迈高僧走去:“大师,不如如何称呼?”

  僧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笑容和蔼地睨了他一眼:“施主,三日前你已问过贫僧了。”

  郝伍少笑容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慧空大师。”

  慧空笑道:“施主每日来我少林捐香火钱,慧空代佛祖感念施主的虔诚之心。”

  他这话分明是讽刺,郝伍少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着抬手摸了摸脸:“……大师是如何看穿的?”

  慧空大师面相颇有七分与笑面佛相似,两道眼儿弯成两条fèng,看起来十分和蔼,却也使人看不穿他心中所想。他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慧空辩人并不仅凭色。”

  郝伍少一听他搬出佛理就头疼,连忙道:“慧空大师,在下想向大师打听一个人。”

  “噢?”慧空眉梢微挑:“何人?”

  郝伍少愣了愣,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韩轻嗣应当不会用轻嗣、子凡二名,若是说净嗔,自己又如何jiāo代是何时得知他的法号?

  郝伍少绞尽脑汁,眼见慧空脸上逐渐露出疑惑的表qíng,一咬牙道:“张、张郎!我的朋友名唤张郎!”

  慧空做出“原来如此”的表qíng,道:“原来施主是来找净嗔的。他正在东厢禅院诵经,施主可以去那里找他。”

  郝伍少连声道谢后,转过身正yù向东走,却听身后的慧空突然唤道:“施主。”

  郝伍少茫然回头,却听慧空道:“世上万物皆有因果,缘分尽时不可qiáng求,缘分未尽,则自有其归属。”

  郝伍少微微蹙眉,敷衍一笑:“多谢大师指点。”说罢急匆匆向东厢禅院赶去。

  郝伍少在禅院中兜兜转转许久,终于在一间禅房中发现了独身一人敲着木鱼念经的韩轻嗣。

  他心头五味杂陈,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苍凉之qíng。

  他在禅房外踌躇许久,终于局促地走进禅房内,轻声唤道:“轻嗣……”

  韩轻嗣手中敲打木鱼的木锥顿了片刻,复又恍若未闻般继续诵经。

  郝伍少委屈地抿了抿嘴,走上前跪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净嗔师父。”

  韩轻嗣冷冷地以眼尾瞟了他一眼,总算停止念经,道:“施主有何见教?”

  郝伍少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大喜大悲之下险些哭了出来:“我,我错了轻嗣。我来做什么,你其实心里清楚。”

  韩轻嗣微微蹙眉,神色间有些不耐:“我……贫僧已看破红尘,施主请自便。”

  郝伍少听他自称贫僧,不由破涕为笑,摇了摇头,复又正色道:“你只是看到了红尘,还没有看破。”

  韩轻嗣被他笑得十分不悦,冷冷道:“贫僧要诵经,施主自便。”

  郝伍少痴痴地抬起手,正要触上他的长发,却被韩轻嗣冷冷避开了。

  郝伍少喃喃道:“你尚未剃度……”

  韩轻嗣冷笑道:“方丈早已收我为俗家弟子,剃度仅是一个形式罢了。我一心向佛,就已是佛门中人。况且再过四日……”

  郝伍少只觉胸口一种钝痛,不愿再听他的冷言冷语,伸出两手紧紧包住韩轻嗣的右手:“轻嗣,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那日我心qíng不好,又喝多了酒……”

  韩轻嗣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打断道:“施主!你再不离开,我便请师兄们将你赶出去了。”

  郝伍少:“……”

  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边难过地想哭,一边又咧开嘴挤出一个扭曲不已的笑容:“轻嗣,你还是舍不得我。为何要请你的师兄们来赶我,却不是你将我赶出去?”

  韩轻嗣嘴角抽搐:“……贫僧一直在赶。”

  郝伍少铁了心要耍赖到底,又怎会被他三言两语激走,恬着脸道:“不走!你心里分明有我,怎能出家为僧!我说什么也不走!”

  韩轻嗣忍无可忍,起身提溜住郝伍少的后领,利用身高上的优势将他提到半空,向外走去。

  郝伍少也不挣扎,只是一副泫然yù泣的模样,眨了眨眼,竟当真落下两串泪珠。他颤声道:“轻嗣,你别赶我走,我不能离开你。你若执意要出家,我也留下来剃了头陪你。”

  韩轻嗣冷笑道:“你以为少林寺什么人都收么?”

  他走出禅房,不客气地将郝伍少一丢,毫无眷恋地转身向回走。

  郝伍少慌忙扑上去抱住他的小腿,惊惶道:“轻嗣!你别走,你别走!我已经遇到六种花了,我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我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韩轻嗣身体一僵,一句“你何时遇到了丁香?”在舌尖徘徊片刻,又咽了下去。

  他任郝伍少抱着他的腿哭了许久,终是弯下腰,面无表qíng道:“施主,请你放开。”

  郝伍少泪水涟涟,哭得抽噎不止,收紧了胳膊说什么也不放:“不!你不原谅我,我绝不放你走。”

  韩轻嗣冷笑数声,道:“好,我原谅你。”

  郝伍少怔了怔,抽噎着迷茫地抬起头,只见韩轻嗣居高临下地低头俯视他,冷漠的浸润在逆光的yīn暗之中,令他没来由地感到心悸。

  郝伍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小了:“你……你原谅我了……”

  韩轻嗣趁此机会赶紧将腿收了回来,平和地看着他:“是,我原谅你。施主心愿已了,可以离开少林了。”

  郝伍少怔了许久,满眼绝望之色,却坚定地摇头:“不,你在哪里我就留在哪里。”

  韩轻嗣心烦不已,深吸了两口气调节心绪,转身大步向禅房走去。

  郝伍少láng狈不已地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前拉住他衣袂一角:“如果你是为了洗髓经,我会为你得到它。无论如何,我只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

  韩轻嗣背对着他站立了片刻,还是冷冷地抽回袖子,走入禅房之中。

  他在蒲团前跪下,拾起木锥,继续敲打木鱼诵经。

  郝伍少苦笑着在禅房外坐下,倚靠着门槛,头微微后仰,抵在门栏上。他阖上眼,听着韩轻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枯燥无趣的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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