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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外传_钰铭【完结】(3)

  那似乎是在遗弃的山神庙一类的地方,蛛丝缠绕,尘埃累积,总不过破落神像一尊,左右罗汉倾倒,庙中心燃着堆火,外头却是大雨噼啪,疾风打门,吹得火星乱窜。那少年就裹藏在一床棉被之中,露出一张潮红的脸蛋,长发披散,纠缠着汗液贴在脸上颈间,素白的里衣半湿地贴在身上,胸膛本是十分白皙,却被挠得浑身血痕,紧咬着牙齿,嘴唇打颤直念叨。

  梦里的越东风凑近了听,只听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到后来一念,三喘,又要伸手挠自己,他不过怜惜他抬手一挡,却惹得那少年更难耐地喘上一声,弓蜷着身子,另一只手又在颈间乱抓,头脸在地上胡蹭,“舍,舍利子……”念着,一道血丝已从唇角溢出。

  越东风自以为一生虽不算君子,却也绝非小人,对男女之事,更是你情我愿,绝不强人所难。因此,若非那少年此时神智不清,那药要人性命,他如何会与他纠缠?

  那又哪里算痴缠。他刚一进入,那少年就大力挣扎起来——雷神震怒,大地轰隆,那少年似终于清醒,双眼满是眼泪,仿佛求饶一般,低低地喊了一声,“不要……”

  哭那一声后,又是推他、抓他,又是喊痛,直把越东风风月场里的自尊打击了干净,使气一样,掐住那少年的腰,来来回回不断摆动,到了多时,那少年嘴里虽仍说不要,身子却是紧紧咬着不肯放,绞得他倒吸一口气,才终于得了些安慰,放低了声音哄他,“季公子,你乖一点,很快就好。”

  他梦里也觉得奇怪,他虽从不吝惜柔情,却是第一次这样哄一个人,像怕委屈了他,又像怕他以后不搭理他。

  他只说做了场春。梦,梦里是个男的,又问老友,“可当真有这么个人?”

  倒不是因为这梦里是个男的才不跟儿孙们问,他那些风流事——上至皇家千金,下至勾栏花娘;秀丽小倌儿们也不是没有——不用多说也多的是人知,只不愿被人知晓他成了个健忘又胡想乱想的老头,这把年纪,还在想这些东西。只是,这么多奇梦,总有个原因。

  那老友与他相识多年,笑着打发他,“嫂夫人去了这么多年,现今充儿礼儿也都大了,看那相貌合适的,再娶一个不就是了。”

  “真是没这么个人?”

  “……没有。”

  ☆、第四章

  老友说没有,那就没有罢,只是他那一犹豫,便让越东风留了个心眼,一日午时闲来无事,将那书揣在怀里,寻到了国寺,请小沙弥帮他转达求见住持大人的意思。

  那守门的小沙弥见他不过一个布衣老头,要求却如此无礼,自然不肯理会,要将他打发走。

  正此时,山上钟声响起,伴随着数千梵语缓缓传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刚这么一响,那老头便腰一折,发癫痫一般,又是抱头,又是捂耳,难受极了的样子,仿佛山上响的不是梵音,而是什么地狱野鬼的叫唤,片刻便倒了过去。

  两个沙弥再不敢这般把人放在这,立刻着人抬上了山。

  而越东风仿佛又做起了梦,梦里也是传来钟声,愈来愈响,把他吵得又睁开了眼。他先是听到个小孩的声音,“师傅他醒了!”接着便又听到另一人问,“施主可是口渴?”

  他置若未闻,静听外头,果然响起钟声,只是那钟声每敲响一下,头便疼上一分,直到第五下,到底耐不住,出声问,“敢问这是何处?”

  “施主一身伤痕倒在山脚寺门,教人抬了回来。”

  “钟声所为何事?”越东风头疼欲裂。

  那老和尚朝钟声传来的方向看上一眼,善声道,“这七七四十九声佛钟敲响,乃皈依佛祖之兆。”

  “皈依……”越东风想怎地皈依佛祖的声音这般折磨人,只盼这声响赶紧结束。而到钟声真正消失,那两个和尚又双手合十,喊了一声“阿弥陀佛”,那一刻不知为何,越东风突然心痛如绞,双眼竟流出滚烫的眼泪,连自己也给愣住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被褥一掀便要下床,却被两个和尚拦住,“越施主,今日之事,乃是因果循环、顺应天意,越施主莫要强求。”

  他显然是疯了,一掌将那拦着自己的和尚拍了出去,只听自己问了一句,“狗屁的天意。季千里要出家当和尚,老子还没同意呢。”刹那天旋地转,说不清有多少的梵音从天而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阿弥陀佛。”天际又传来一声佛音,这佛音将越东风脑中那嗡嗡作乱的声音和人终于驱逐开,他睁开眼,见眼前已是另一光景,一个壮年和尚站他头顶,问了声,“施主?”

  “这又是哪里?”

  “师傅晕倒在山脚寺门,乃是弟子们抬了回来。”

  “……你就是那位季活佛的大弟子?”

  那和尚听了这一问,竟有些恍惚,“没错,老衲便是师傅的大徒儿。”

  也不知为何,越东风只觉刚才那梦最像真的,似乎眼角还留着两道泪,抬手去抹,又什么都没有,想到那梦,脱口而出,“季千里为何出家?”

  那和尚似是不解,“师傅自出生时便有天意,圣上亦封他为活佛转世,生来如此,并无出家一言。”

  “生来就是和尚,死的时候还放不下?”

  “施主有所不知,”那和尚见越东风发已半白,竟拽着一本《浮世录》,了然笑道,“此书乃是民间所编,对师傅多有揣度,并非全然真实。老衲有师傅亲笔之作,可送与施主参详一二。”

  越东风见他将书放自己怀里,也不觉得有何不妥,默默看他做了,又问了句,“红豆可死了?”

  “老衲这就取来。”

  和尚将那花盆抱来,红豆已有十五六棵,旁边一株山茶,也开了两朵,两相共处,竟也和谐得很。“师傅尚未皈依,于寺门清修便得来这红豆,想是红尘之物,容易惹人遐想。”

  他也不问越东风是何人,便任他将它抱回家,白日放在书房,晚上搬回内室,有时也出去晒晒太阳。

  想来真如老友所说,是那几日恰巧看了书,魔怔了,才日日做些奇怪的梦,自他上山搬回这盆红豆养着,那梦里的人也就平息了,不再出来骚。扰他。

  他将这事告知老友,老友得知了,竟没有调侃他几句,只岔话说三十年前和他下扬州,也是这个时节,想来真是怀念。

  他笑了笑,说已经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七八糟的标题和乱七八糟的日记

  ☆、第五章

  如此到尚观二十九年,越东风一直没再梦见那个少年。

  尚观三十年的夏天,南方发了好几处洪灾,北方却迟迟不下雨,他愈发上了年纪,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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