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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完结】(45)

  “为你弄的。你怎么还我?”嘉斐唇角噙着笑凑上去,低头轻轻抵住他前额。

  甄贤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在调笑,顿时脸上一热,扬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顾虑他伤势,不由僵了。

  嘉斐便又将他手抓过来,送到唇边浅浅啄吻。

  酥麻从指尖传来,湿润而温暖,令人心痒到忍不住叹息。

  甄贤难耐地咽了口唾沫,努力企图缩回手。

  “几位大人还在等殿下说正事。”

  “等着罢。小王子回去扑后院的火了,且没法儿再杀过来呢。”嘉斐哪肯就这么放开,反而将人半推半拽得撵到卧榻上,就倾身压住了。

  甄贤心里一慌,忙反拽住靖王殿下那双不安分的手,急急又道:“那苏哥八剌别吉的事——”

  “你不是让七郎去照看她了么。有七郎在,还能委屈了?”嘉斐笑着打断他,略眯起眼盯住他窘迫羞赧的慌张欣赏了好一会儿,忽而伸手抚上他面颊,愈发深深看进那澄澈眼底,“小贤,你可是心疼那鞑靼小丫头?”

  甄贤气息骤然一窒,迟迟不能应话。

  颈嗓如有火烧,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心深里强自按下的烈火。

  二殿下是此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殿下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并不乐于利用苏哥八剌,却还是将那个烂漫少女推上了献祭的火刑柱。

  他到并不担心七皇子会薄待苏哥八剌。七殿下生于天家,却是罕见的赤子之心,温柔又剔透,与王女相逢于危难,心中生出的情意早就满溢得人尽皆知了。

  可苏哥八剌自己又如何想呢?

  那个忤逆兄长逃离部族只为送他平安南归的小姑娘,是否当真愿意从此远离故土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可笑他自诩读了万卷书习得兵家绝学,最后也依然要牺牲一个无辜少女的意志与心愿以解燃眉之急。

  或许,人活于世本就没什么意志、心愿可言,都不过命数罢了……

  心中遽然一阵消沉,甄贤不由垂下眼帘。

  那模样嘉斐看在眼里,当即捏住他下巴,半强迫地将他脸庞扳过来使他面对着自己,低声嗔道:“你人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心里便只能想着我,不许多想旁人的事。”

  分明是蛮不讲理的说辞,偏偏从这人嘴里吐出来却不觉得霸道可笑,反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殿下……”

  甄贤心尖一软,才开口已被堵了嘴。唇舌甜腻湿滑的搅缠很快让他的意识缥缈起来。他本能地收紧双手,抱住那熟悉又陌生的精壮身体,宛如溺于黑暗之人抱住了天地间唯一的光。

  嘉斐也紧紧抱住他,极尽缠绵,于巅峰上不断亲吻那双如画眉眼,直至彼此力竭也不舍得分离。

  他只拥着他,轻柔摩挲着他柔韧纤瘦的腰,听着渐趋平稳的心跳与吐息,沉沉开口:

  “那个鞑靼丫头必须嫁给七郎。就算她不愿意,也得嫁。你若是心里难过,就不要再见她了。反正待与巴图猛克立定条约以后,自有人去和她说。”

  甄贤闻声缓缓睁开眼,默然片刻,复又将脸埋进嘉斐怀里,低声叹息,“不……还是我自己去和她说罢。”

  嘉斐也未再坚持反对,静了静,将他搂得愈紧,“咱们今晚就启程,带七郎和小丫头返回关内。”

  “……直接回京吗?”甄贤一惊。

  “不,先去苏州。”嘉斐轻轻摇头,眸色也和着嗓音一点点深下来,“四郎独自在苏州也撑得够久了,我得去接他还家。”

  第18章 十七、攻心

  雁荡山中的山风见寒了,吹得嘉钰忍不住半闭起眼。风拉扯他常服两侧宽大的广袖,翻飞间金缕织绣恍如腾龙。

  萧蘅芜低着头从屋里出来,抱着件猩红的丝绒斗篷,吃力往他肩头搭。他轻推一把挡开,也不看她,只淡然问:“卢世全和陈思安都来了?”

  萧蘅芜仍旧垂着头,低低应道:“来了,都在外间大殿候着殿下呢。”

  “候着?”嘉钰略挑眉,冷笑,“我看不是‘候着’,倒是上门逼债来的吧。”

  应州的捷报没要几天日子已然人尽皆知。

  此即意味着,二哥并不在古刹之中而是远在北疆这一件事,也已人尽皆知了。而他这月余以来煞费苦心布的局、说的谎,便也算是全都穿帮了。

  所以卢世全和陈思安才会双双找上门来,先是借口调走了他身边的大夫,紧接着便是要“逼宫”了。

  嘉钰不由瞥了一眼低眉立在身侧的萧蘅芜。

  自二哥走了以后,他每日与卢陈二人应对周旋,为的不外乎三件事:掩护二哥的行踪;稳住卢陈二人,使张思远得以暗中追查织造局压低丝价贪没官银的真相;保住萧蘅芜这个人证的活口。

  父皇派下的这三个东厂宦官里头,杨思定是个十足十的傻子,满肚子小机灵,没半点大见识,连日来没少被郡王殿下耍着乐,并不足为虑。张思远虽说如今看似被二哥绑在了一条船上,但毕竟是父皇内指的心腹。父皇的人终究是父皇的人,不是靖王府的人。何况这张思远已然二三日杳无音讯了,也不知是忠是奸、是死是活。

  至于卢世全和陈思安……看眼神就知道,这一大一小两个阉党手上早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是绝不怕再多杀几个的。若不然,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一发觉二哥并不在古刹之中,便立刻气势汹汹带着兵马逼上门来。

  卢陈二人所唯一忌惮的只有二哥,至于他这个“体弱多病,骄纵蛮横”的安康郡王,其实根本没放在眼里,嘉钰心里清楚明白。之前他所仰仗的不过是二哥的“余威”荫蔽,而今那卢世全、陈思安知晓二哥并非在古刹静养谢客而是暗度陈仓跑去了北疆,是自己故布疑阵骗了他们数十日,非但再也没有顾忌,恐怕还要恼羞成怒,随时都可能破门强入,抓了萧蘅芜去杀人灭口。

  所谓“候着”,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是等着他自己识趣儿。

  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随时都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的药罐子,就算当真发了病死在这破庙里,那也是保不齐的事。横竖有那突发奇想撇下病弱的四弟跑去北疆杀鞑子玩的靖王爷顶在前头,父皇真要追究起来,究竟谁倒霉可还不好说呢。

  反正,二哥既然这样做了,便是从一开始就已做好了“拼命”的打算。

  他这个弟弟再亲,终究没有二哥心里那个“拣尽寒枝”重要。任二哥平日里如何宠他,一旦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过是一条可以拿出去拼的命罢了。

  鼻息遽然一酸。嘉钰倔强地仰起脸,把几欲夺眶的湿涨全压回去,扬眉傲然笑了一下。

  “眨眼天都见凉了啊。再要不了多久,西郊的枫叶就该红了罢。”他把那丝绒斗篷从萧蘅芜手里拿过来,自己随意披了,转身欲往里走。

  一道人影倏地闪将出来,拜在跟前,拦住他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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