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如今想来，倒是他狭隘了。
知道颜景便是晋国三皇子裴慕知的时候，束轩除了震惊就是自责。
上一世，他还记得朔风说的那句话，他说，要不是为了他，颜景不会舍弃他本应有的辉煌。
是啊，他是晋国三皇子，有一国国君之大才，虽然经历波折，做了楚国将军，但是只要他愿意，只要他想，晋国对他来说，犹如蚂蚁一般，任人践踏。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也没有打着楚国的名头为他换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那是因为他，因为他束轩，不爱朝堂，不爱纷争，所以才舍弃了一切。
哪怕上一世他没有给颜景回应，他至死都没有那样做。
束轩有时候在想，要是没有重生，没有这来世，那爱他的颜景，他的一生都将是遗憾。
幸好幸好，老天怜悯，他有了来世，有了爱他不变的爱意。
……
明州都尉府地牢，越往深处走，环境越肮脏，气味夹杂的血腥味越难闻。
黑色披风下，束轩着一身白衣，直到走近关押裴烨的那处，他才停下。
烛火下，那人背对着他，束轩看不清他的模样，直到身侧的狱卒吼他，他才轻微移动了下身子。
发丝凌乱，容颜老态，双手双脚被锁链束缚着，每移动一下，身子弱的拉扯着他的身体，颤抖咳嗽的声音响彻整个里间。
果然是已到濒临死亡之际。
他可怜吗？束轩冷眼瞧着，是可怜至极。
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吗？
裴烨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得以回身，等看到牢房门口站立的两个黑衣身影时，不禁自嘲。
“怎么？就这么想看亡国之君的下场吗？”
束轩未回，而是对着身后的人道：“一柱香后，我来接你。”
束轩说完，便抬脚离开了，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个将死之人，竟然听信谗言，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这样的人，颜景不认也罢。
日后，颜景失去的一切，他都会补回来。
待束轩走后，身后的人上前，扯下他身上围着的黑帽。
透着烛火，裴烨才看清眼前人的真容，虽然上了年纪，虽然多年未见，但仔细看去，又怎会不识？
“楚帝戚怀，真是好久不见啊…”
想他在楚为质时，总于这个年少轻狂的皇子打交道，已离楚二十六七年了，如今相见，一人还是如日中天，一人依旧落入尘埃。
戚怀看见裴烨的模样，厌恶至极，他今日来此，并不想与他攀当年的交情。
戚怀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可知颜沫是谁？”
颜沫？裴烨苦笑，真是好久没有听见她的名字了…裴烨当下不解，为何戚怀有此问？不等他思虑，戚怀再次道：
“她是我楚国人，是沈泉长女，更是我戚怀疼爱的妹妹，是你…是你。”
戚怀近乎发狂，双手紧握着柱子，愤恨道：“是你带她离楚，是你承诺她会爱她一生一世，是你将她那颗相信爱情的心，捂热又背叛，为什么？为什么要负她？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杀她？”
什么？裴烨愣神半晌，不可思议道：“她是沈泉的女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说她就叫颜沫，怎么可能呢？
戚怀更是悲愤道：“当初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她还说，他喜欢的那个人温文尔雅，对她极好，她甚至求我，让我瞒着她家里人，她说，她想他，想去找他。”
“可是到今天，我才得知，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你，是你裴烨，呵…如果当初我早知道那个人是你，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她离开，这样，她就不会死了，更不会死在她当初向往爱情的人手里。”
“不…我没杀她”裴烨颤抖着身子，很是慌乱：“是乔贵人，是乔贵人派人…”
戚怀怒吼：“那也是你授意的…”
“你身为一国之君，后宫的那些阴险毒计，你在楚国为质时还没见识够吗？你可别说是受了乔贵人的唆使，说什么主谋不是你？”
“裴烨啊裴烨，是你先负她，是你先背叛她的，你如今有这个下场，是你自作孽，怪不得别人。”
是啊，怪不得别人，他又能怪谁了？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了，虽然事后他亦是诛杀了乔贵人一族，可她…再也回不来了。
良久，戚怀后退数步，大笑道：“我倒是很想折磨你至死，为心楠报仇，可是有人说，你快死了，已经受到惩罚了。”
“可是我觉得不够，远远不够，我要让你至死都要愧疚，杀人不外乎诛心，黄泉路上，该让你的心沉寂了…”
最后，戚怀死盯着裴烨的那双泪眼问道：“裴烨啊裴烨，你可知颜景是谁？”
深夜子时…
戚怀房里的烛火还亮着，不多时，颜景走了进来。
戚怀见颜景半晌无言，于是率先问道：“说吧，我不信这么晚，你还会无缘无故来看我？”
片刻后，颜景才回：“他死了。”
死了？戚怀面无表情道：“所以了？”
颜景低头，视线掠过地上散落的，画像上的女子：“朝阳都告诉我了…”
一刻钟后，戚怀笔下的女子，笑容满面，欢快至极。
他说：“有时候，你的脾气很犟，有时候，你那张嘴亦是很毒，以前我总是想，这个颜沫到底是谁？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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