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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筵冷清_夕大大【完结+番外】(22)

  ☆、第十六章

  苏冷清住进戏楼月余,风筵一次也没来探望,今夜是他们第一次首聚,可惜少了阿辰在场。

  算算时间,苏冷清也该醒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为明日的逃亡做准备。

  明日过后,谁都不知道,情况会怎样;风万候能不能伏法、苏冷清逃不逃得掉、他们会不会成功?

  看不清的前路,似在恶林沼泽,脚下每一步,都凶险难测。风筵忧心忡忡,不觉握起苏冷清的手,放在唇边低声呼唤。

  那只优美、拿惯书卷的手,贴在唇上慰藉,没抚平忧伤却更添惆怅——如果没有风家,苏冷清此刻,该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苏家才华横溢的大少爷,只怕早已经登科及第,过着娶妻生子意气风发的日子,又怎会委屈在这戏楼,过着忍辱偷生凶险难料的日子?

  眼前,闪过一幕。

  苏冷清高头大马,配着红花意气风发,轿子里是如花美眷,街道两边百姓涌动,而风筵则是那牵着马,走在前头默默无闻的小厮。

  祖父就是马厩小厮,到了孙儿这一辈,天资驽钝、又安于现状的风筵,多半也是留在马厩替东家刷马。

  仆人和少爷,仍在一个屋檐下,却又是天差地别,唯一不同的是苏冷清安好,不用再这般愁苦渡日。

  “冷清,冷清……”模糊了视线,动情的人眼角湿润,压抑颤抖的肩头,低声道:“我把一切都还给你……”

  别再恨风家,别再恨风万候,人生若只有恨,那才是真正的输家!

  掌心一空,拂过脸颊,那只手的主人醒了,惊坐而起冷眉横对!

  屋内的气氛压抑沉默,夹在在苏冷清看似冷峻,实则愤怒的目光中,造成一种山雨欲来之势。

  六年过去了,这人还是贼心不改,虽不似上次那般可恶,但亲吻手背也够猥琐。

  苏冷清心里气得要命,好一对道貌岸然的父子,老子把他扔进戏楼,儿子又来此戏弄他,当真他苏冷清是戏子吗?

  看清苏冷清眼中的恨,惊醒的风筵楞了半晌,带着几分羞愧道:“冷清,我喜欢你……”

  不管在何种情形下,最后总是变成敌视。但不管再怎样敌视,风筵总还是不死心。也许再给点时间,苏冷清就能放下仇恨,接受他的一片真心。

  虽然他那点丑陋的心思,苏冷清早就心知肚明,但这还是第一次公开说明,连他大少爷的脸面都不要了!

  “喜欢?”苏冷清挑高眉毛,压抑心头怒火,冷笑道:“如何喜欢?”

  风筵痴痴望着他,除了他的身影,眼中再无旁物,不自觉地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曾几何时,书院之内,孩童们在夫子的板子下,异口同声背诵这篇关雎。

  这些繁复拗口的诗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进入脑海烙印灵魂?

  风筵已经记不得时日,只知道它们是因眼前人,才变得如此鲜活有生命力,能够让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居然还念出诗经,也不睁眼瞅瞅,那是男子追求女子!苏冷清怒极反笑,讥讽道:“大少爷,你雌雄不分吗?”

  “冷清,我……”风筵眼中是让人不忍的哀求,多年的真情,在苏冷清的眼里难道没一点意义吗?

  别的事也许好说,但今日这件事,却不是一个不忍,他苏冷清就能成全。别说他是堂堂男子,就算是个女子,也不愿与风家人有瓜葛。

  “大少爷,你还有别的交代吗?”

  不需要再多言,苏冷清的冷脸,已经回答一切。快刀斩乱麻,不惹情债的人,就不会被情债缠身。

  虽料到表白的结果,但风筵仍然不死心,盯着苏冷清的脸,缓缓道:“明日,我成亲……”

  苏冷清坐在床上,冷冷看着他,连眼角都没眨动,既不表示喜悦,也没有丝毫难过,甚至连意外都没有,仿佛风筵成亲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就恭喜了!”冰冷声音平静如常,似乎在苏冷清的眼里,风筵能够成家立业,也算是走上正途,但只怕他是说说而已,对自己还是有荒唐心思,淡淡道:“安家两字让与忍,防家两字曰盗与奸,亡家两字曰淫与暴。我没有什么贺礼,就送这三句话吧!”

  冷风簌簌吹,更深夜漏长,城巷一片宁静,只有风家门前依旧热闹,赴宴归来的客人带着浓重的酒气,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进大门。风家好脾气的大少爷,一直站在门口张罗,直到最后一位客人归来。

  末了,风筵抬头望着风府高悬的金匾,就像一个不识字的小孩,带着一脸迷茫神情,久久仰望那俩大字。

  毕竟是带着血缘的父子,真走到决裂的这一步,所有的无奈、矛盾和挣扎,最终都化为叹息飘散在风里。

  那一夜,风家大少爷,门前站了一宿!

  第二天发生的事,轰动了整个山城,风家大少爷在娶亲当日,当着一屋宾客的面,击鼓鸣冤状告自己的父亲。

  鼓,本是用在喜堂上的花鼓,大少爷在等县太爷进堂入座后,忽然扯掉红花脱掉喜袍,一身缟素击鼓鸣冤。

  所有人都惊呆了,鼓点声停歇后,大少爷跪到县太爷的面前,拿出早准备好的状纸,告生父风万侯杀妻灭子、欺行霸市、鱼肉乡里、假冒山贼、杀人掠货等十大罪。

  嘉城知府惊呆了,吃了几十回喜酒,还是头次碰到这样的事。

  起初,风万侯不惊不慌,让人把风筵给拖下去,只说长子突然中邪,胡言乱语时好时坏,风家这么急着娶亲,也是为给长子冲喜。

  不是雄黄手,不擒五毒蛇,风万侯心里冷笑,敢跟他斗狠,风筵还嫩了些。

  这些年县里城里,哪少得了风家打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风老爷敢把人请来赴宴,自是相信那些银子没白送,关键时刻能得到县太爷的庇护。

  风老爷想法只对一半,县太爷非但没接状纸,反而露出惶恐神情,看着那张状纸落进一人手里,随后又呈到另外一人手上。

  届时,县太爷的脸,已经变得苍白,连腿肚子都在打颤。

  还没来得及跟风万侯通气,这眼下就出事端了,搞不好连他一起拖下水。

  今天来的一行人,一个官比一个大,有新任的知府,有按察司派遣的佥事大人,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腰间别着一串风铃,也不知是什么尊贵来头,知府和佥事大人都对他卑躬屈膝、小心伺候唯恐不周。

  听说前任知府,就因为得罪此人,此刻已被押解进京,关进大理寺的死牢。

  如今,状纸就在这人手里,波澜不惊的目光从头扫到尾后,又递给新上任的知府,淡淡吐出一字:“查!”

  轻描淡写一个‘查’字,惊得县太爷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这些年风老爷在山城的杰作,哪一件没他县太爷的参与呢?!

  从嘉城知府被抓那一刻,县太爷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保不住了,此刻风老爷的事又被人捅出来,惊弓之鸟的县太爷终于绷不住了,跪下连忙喊道下官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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