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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狩劫(上部)_若水敛尘【完结】(15)

  ……

  心不在焉的跟着,忽然被扯了个趔趄,祁然僵僵的回神,站稳,才发现玄琛拉着他停在一个黄酒摊子边上。

  这样的摊子,在码头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很常见。那些上下船,出归海的渔工船员,往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上一碗,或壮烈或毅然或开怀。

  石臼港是岳兰最大的经济政治重心,也是全大陆唯一的海边都城,最大的出海港。这里有最多的渔民,最多靠海吃饭的人。这些人不啻于将脑袋别在腰带上讨生活。老板看惯了众生百相,对着玄琛绷得有些严肃的脸,倒也不大在意,端上两碗老酒,自去忙他的。

  玄琛端着酒,却没有急于送进嘴里。码头上的气氛有些紧张,一些神色严谨的人,正在渔工间穿梭,时时拦下一些身材看上去孱弱些的,按着打量一番才会放开。

  玄琛冷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明哨暗探,眉头微微皱着,一言不发。

  祁然倒是不管这些,端起有些年头,印满洗不脱的污渍的海碗,凑近唇边,海上独有的腥湿气扑鼻而来,打量片刻,抿着嘴一口一口的品着。

  玄琛看着祁然微眯着眼享受样的惬意表情,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样粗拙的东西,即使他漂泊江湖,浮萍一样的生活着,也从来没法迁就自己去适应这种最底层的百姓家居,对祁然这样一个长在王侯家,用过世上一切顶级享

  受的人来说,不是更加难以忍受吗?

  祁然眼珠转了半圈,已知玄琛心里所想,对着玄琛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来,惹来拧眉翻出的白眼。

  酒老板却在一旁大声宣布道:“各位客倌,小老今儿家母做寿,这碗酒算是小老请客,喝完就忙各的去吧,小老要回家给老娘过寿去了。”言下一派掩不住的豪爽与喜气。祁然一愣,斜眼看玄琛,眼底传出清晰的讯息——你挑的的摊子居然还会被老板赶人!

  “老二,老三,赶紧过来收拾了,老子叫你们来玩的么?”

  祁然耳边一片“恭喜”“恭喜”声不绝,没有等到玄琛的回视,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道:“知道啦,知道啦,娘叫我和三弟只说是来看看,你却尽拿着我们当苦力……”

  余下碎念念的唠叨声,低不可闻,似是无可奈何的抱怨连连,引得喝酒客人一片哄笑。

  祁然呆呆看着说完话起身的玄琛,竟是真的娴熟到与客人打招呼的程度,收拾起散乱在几张没有客人的桌上那些大海碗的动作,一点也不含糊。

  转来祁然身后,敲了祁然头顶一记不轻不重爆栗:“就你偷懒。”又嗔又怪又宠的语气,竟是活生生一个宠弟的兄长样子。

  祁然苦笑不已,只得装模作样的起身,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一 缘起石臼 009 前事尽了(下)

  众人看来与老板也是熟识,见这“兄弟”三人都兴匆匆的样子,也纷纷识趣的喝完酒,嬉笑着散了。

  这一翻折腾下来,眼看着码头上越来越多的明兵暗卫,虽然加紧了对渔工的盘查,对这一方小小的哄闹,却都是撇上一眼作罢,不再多看上一眼。

  酒老板显是码头的老酒家了,一路领着推车的玄琛,挑担的祁然,边和撞见的熟人洪声亮嗓的招呼,姿态熟稔。

  偶尔经过混杂在人群中的便衣暗哨前。还大声招呼着玄琛:“二弟,今天给老娘添件衣服,一会你和老三去集上成衣店挑去。”

  一会又回头呼呼喝喝的冲着祁然大喊:“快点,每次叫你干点活就磨磨蹭蹭,这样子还怎么娶亲生子……”

  一路喧哗着表达强烈的兄友弟恭,祁然只觉肚里肠子快要笑断,脸上去摆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陪着两人演这场临时的大戏。

  来到长渡东边一个角落,杂乱的渡头,破旧的舢板与简陋的渔船密密麻麻的拴在岸边的地牛环上。

  酒老板与玄琛一起,将装满桌凳酒坛杂物的小车搬上一艘看上去半新的小船,祁然跟着两人也一起上来。

  自船阵中连推带搡的挤出一条出路,眼见周围除了水再无活物,最近的船只也在十来丈以外,酒老板才侧过脸。

  “玄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一扫码头上浑厚老实相,酒老板满脸的沉稳干练。

  玄琛微微点头,没有搭腔,一双眼盯着远处海天相接处默不作声。

  酒老板转过脸面对祁然,却又似乎无话可说,祁然也不理他,只似笑非笑的乱转着眼珠游目打量。

  手下却拎了只海碗出来,翻着酒坛,自顾自倒上一碗,小口小口的品起酒来。

  酒老板划着船,自码头外围绕了一大圈,又转回东渡另一侧泊靠大中型商船的码头。

  一艘中型的货船在大大小小的船只外围,孤零零的矗立。几个闲散的船工,在甲板上懒洋洋的或坐或站。

  这种等待上下货的船只,在长渡这样的码头,很是常见,等上几天几夜或者随时开走,并不稀奇。

  祁然还是那副全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船老板将船靠近过去,抛出缆绳,自有人将小船拉近。

  玄琛探手拉着祁然,换上大船。

  径直奔向主舱房。

  祁然脚下跟随,眼光却只牢牢盯着被玄琛掐住的脉门,脸上那抹始终如一的恬静娇憨,终在眼底转成一抹再无法压抑的心痛。

  化成冰,再被人一个石子丢过去,刺啦啦一片裂响,碎成片……

  ……

  踏进舱房的一刻,微微的晃动与低低的水吟声同时传来。

  玄琛松开手,站在门边不再前进。

  祁然微笑着对玄琛摇头,“不用那么草木皆兵,我没想过逃的!”

  直白的揭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祁然微笑不变,水色的眸子,还是温柔专注的逗留在玄琛脸上。

  反倒是玄琛,不肯再与祁然对视。

  大厅里,两侧弦窗三尺见方,有风徐徐撩动窗纱,窗外,粼粼水光潋滟。

  祁然选定一处靠墙的雕花椅,自顾自的坐下,提起椅边几上的茶壶,便如在船上自顾自斟酒那样,自顾自的倒上,自顾自的品。

  惬意的,象在自己家。

  忽然道:“玄琛,这一次,不用你再陪着我玩了,剩下的,我自己继续!”字字金石!

  玄琛全身一震,满眼的古怪神色,终于不再逃避,直面上祁然了然的眸光。

  一声长笑,声若裂锦,打断祁然与玄琛胶着的视线。

  连接内室的门帘被掀开,一席月白儒衫的彪悍男人,缓缓踱着步,气势十足的进来。

  “玄公子,你当我这安义勋的地方是你耍游戏玩乐子的地方么?说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么容易?”

  祁然连动都没动,漫不经心的溜上一眼,又低头将视线专注在手里的茶盏上,“原来是镇远上将军。真是久仰了!这么为祁然长袭千里,背井离乡的,还转战海上,真是难为您了啊?”

  兴味十足的调侃,半分久仰的恭敬也无,安义勋历来官居极品,任人说话对他不是陪着小心?几时被人这么调侃?眼底阴鹫之色,藏也藏不住,不住忽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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