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正打算给出最后一击，却发现倒下的人体忽然动弹了一下。
那人应该是死了，早在几分钟前，它便已感知不到那具躯体的呼吸。但不知为何，对方竟再度动了。
苍白瘦削的手掌撑住地面，无事人一般，缓缓站了起来。
怪物身躯变换，再度化为尖锐的刺。
那人没有回头，像是丝毫不在意它的存在。弯腰抱起昏厥的另一人，放在了海岸边。
这场景实在有些惊悚。
对方浑身是血，左眼依然是空空的黑洞。喉咙上的窟窿尚未堵住，微一动弹，便有更多血液流出。可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在放下人后，转头看了过来。
目光相对。
青年睁着空洞的黑眼，朝他扯开嘴角。
这大概是身为怪物的“岛屿”，有意识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害怕的情绪。
“你干得太过火了。”
青年手抚过眼瞳。原本漆黑的洞口立马恢复正常，成了幽深的灰蓝。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痛。”
怪物惧意更甚。
它本能感到了生命危险，却又不愿退缩，尖刺更加锋锐。
“就是这些东西。”
对方往前迈步。
怪物忽然爆发巨大的嘶吼。它身上的尖刺莫名被折碎了，化作木屑频频往下掉落。想同往常一样重新融合，却是徒劳。
那人每走一步，身上伤口便恢复一分。脸庞重新变得白净，血液也如同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近到怪物跟前时，怪物几乎已蜷缩成了一团。
那双灰蓝的眼瞳映着怪物，却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微微弯眼。
“还你的。”
他周身有黑影一般的触手探出，如同模仿一般，化作了尖刺。
“嘭！！！”
下一秒，尽数招呼在了怪物身上。
地面震荡，远处燃烧的火光摇晃得更加厉害。
这不算完。尖刺不停地凝成，又不停地往下砸去。
一次，两次，没有丝毫空隙。
地面几乎已成了浆泥，整座岛屿甚至往下沉了几分。终于，攻击停歇。触手离开了怪物躯体，收回全楚悠身后。
原先怪物伫立的地方只剩一个大洞，黑漆漆瞧不见任何东西。海岸口像是被无端划了一刀，有海水涌进，带着沙土和泥石漂向远处。
他没再多看一眼，转身走回原处。
方铭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衣服因海水浸泡湿透了，大约是失温，嘴唇苍白的厉害。
全楚悠注视了一会儿，接着半蹲，掌心贴向人的脸庞。
他眼帘半垂，指尖轻勾过对方发丝。
这时，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响。轰鸣穿过红光映亮的夜，直直朝这边行来。
间杂着一些呼喊，是薛烁的声音。大概老远就看见了火光，想要寻找他们。
全楚悠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注视着身下人。随后坐下，躺倒在了方铭身侧。
身下是泥泞的海岸，他仰望着上方天空。天际依然是暗红色的，如同血液浸染了黑幕。
远处丛林仍在燃烧，灼烫了空气。海水冰冷潮湿，躺在地上，并不算舒适。
全楚悠原本打算直接带人离开，可现在大概有些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军部的人还会回来。
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全楚悠闭上眼，周身再有化作尖刺的触手探出。距离拉远以后，猛地刺了过来。
鲜血四溅。
血滴溅落在了海岸，他没有生出任何反应，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眼瞳恢复成了黑，方才治好的身体再度变得鲜血淋漓。
与那血淋淋的红色相对，全楚悠嘴角竟隐秘勾起了弧度。大概从没有一天，心情如同今天这般欣喜。
这不在计划之内，但是，终究带来了一个结果。
今天以后，小铭总算该明白一件事。
这个世上，他终究只剩他了。
第65章
方铭的母亲，是在外出取药的时候不见了。
那时异变来临不久，外边一片混乱。一家三口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等待新闻里所谓的救援。
然而救援没有来临，反倒是冰箱里储藏的食物所剩无几了。
全家都很饿。
父亲打算去找食物。可尚未出楼栋，就被丧尸潮堵了回来，还受了伤。
所幸并非咬伤。但家里没有备药习惯，伤口很快发炎，第二天便发了高烧。
于是母亲打算再冒一次险。去找食物，顺便取药回来。
方铭本想跟着一块儿去，却被母亲赶了回来，要他好好照顾父亲。
然后，从白天到黑夜，母亲再没有敲开家中的门。
人体是很顽强的。没有任何药物，老爸竟也生生挺过了高烧。伤口逐渐开始愈合、结痂。当从方铭口中得知妻子的消息，久久没有发话，仅是沉默。
方铭心中仍然怀着庆幸，认为老妈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迟早有一天会回来。
直到那天，他透过窗户，远远望见楼下徘徊的丧尸群。
其中一人衣服很眼熟。容貌变形，几乎已快辨不出原来模样。只是那头凌乱的头发上，依然挂着他从前送的发卡。
自那以后，家中愈发沉默了。
小区里的活人大概越来越少，从前还能经常听见汽车轰鸣、或是逃窜尖叫的声响。如今除了那日夜徘徊的活死人，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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