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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_川絮长灯【完结】(181)

  身后一干将士离这两人十万八千里远,都是被秋四爷转性过后莫名其妙的啰嗦絮叨吓怕了的倒霉蛋,韩建华四面楚歌,隐隐回身瞧瞧眼下自身状况,只觉孤立无援,见那为首的副将还颇为不怕死地偷笑起来。

  终于忍受不住,抬手往秋笙肩膀上一搭:“秋子瞻。”

  秋笙一肚子嘱咐来不及说完,便被这么横插一脚全堵了回去,猛然一愣:“怎么?”

  “信我行么?从前你哪回嘱托过这些有的没的?有了你家那冰雪聪明的楚公子,就嫌我使唤着不称手了不成?”话说至此狠狠咬停,韩建华愤愤无声自言自语道:惯的这屁孩子一身臭毛病!欠揍!

  秋笙笑笑不答话,只依言低眉缓缓往前蹭了几步,倒是把崩好了一身的老皮准备挨揍的韩建华吓了一跳:“四爷?”

  “闲大发了不是?”这么个当年混迹江湖时的浪荡称呼,从韩建华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秋笙嫌弃甩出承影扫了他一下,“不是嫌我满口废话净给您老人家添堵么?老子不说你还浑身难受?该干嘛干嘛去,回头南疆出事我先拿你开刀!”言及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万岁爷微微松开缰绳,冲汗血宝马之上那仍好大冤枉的韩大将军摆摆手:“不念经了!赶路!”

  这些年光阴不是白白磨过来的,纵然是从小混到大在一起同吃同练功的韩建华,都未能看出秋笙这一番瞒天过海,不过暗自嘟囔两句,便乐得逍遥地跟在他十步开外的位置跟着,落得个耳根子清静。

  同一番姿态,若是此时楚翛在场,那万岁爷这般拙劣糊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欲盖弥彰罢了。

  第83章 探花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里遗一人,念之如何不断肠!且莫急,且听奴家细细道来——”

  简易搭建的小棚台上,正是一戏子粉墨登场作歌舞,丹凤顾盼生辉眼配那樱桃口唇,愈发显得蛾眉淡扫精秀煞人,半面红妆桃花腮,手中花枝正堪折,争与花比哪个娇艳三分?

  美人高抬指尖捻碎瓣香消玉殒,就着扑面而来春风暖,伸舌舔了那满手花汁,娇憨处恰恰弯起嘴角笑笑:“诸位——可望奴家再舞一曲——”

  无人应她。

  唯有黄沙。

  冷风吹面,扫不走三月桃李真芳华,只是泄了遍地残冬冷意,冻得人骨尖泛疼。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处,可曾羡天高皇帝远——闲适的呐——挽花簪,耳畔明月化双铛,元宵佳节花灯且点起呀——何处见我那情郎?”落泪如雨,词句再念不下去,那如花娇媚的容颜蓦然间拧成一团,再过三刻,这份心酸疼痛竟未曾被压下去半分,却见那五官好颜色处倏然被揪扯得变了形,但见一口浊血自花瓣般嘴唇中喷流而出,与殷红血色戏服染作一处,辨不清孰真孰假。

  “掌灯人呐——欢喜时分…莫忘,莫忘前生誓…紫禁刀剑横天打那头上来呀!哪个得空逃得过哈!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只剩凄凄惨惨戚戚…问世间哪处,残存终老之地?梨花满地只不开门…山盟海誓,等谁人…沧海桑田,又得何处求…”

  血染的戏服,只求戏中人借流她自己真情泪。

  曲未终,却已不知如何是好,美人颓然倒地,满头花钗直直戳进皮肉,花花白白不知是哪处的精微碎末,红蔻丹涂满指尖,混进泥土之中,挣扎着妄想再□□,竟是徒劳。

  “忠心人不过贱骨头…谁人…疼惜——”

  死不瞑目。

  谁道南方的冬天,竟也冷的这般厉害。

  “西北那边有些小国不老实频频起异动,好在都不是些什么好去值得分神关注的大动乱,这边全然不必担忧…倒是先前欠债不少的鬼觉国有些奇怪,朝廷欠了他们一屁股债去兑换纸票,这债务拖了又拖,如今已经两年有余,居然半点儿动静没有,着实反常。”

  秋笙接过何灵雨递过来的一份海纹纸书信,转身替她拉开一把沉重木椅,略略一扫书信内容便暂且先搁置一边:“这些等王登回来慢慢说,你这胳膊怎么伤的?”

  她清瘦躯体显得那般羸弱不胜衣,左臂上绑了厚厚三四圈雪白绑带,衬得她那煞白面色愈发白得骇人,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赤血这东西有些纰漏,我拿着西北军大营里头剩下的材料尝试着改进了下,恐怕是我列的方子里纰漏更大,明明没点火,居然擅自给我炸了…”何灵雨晃晃手臂抬高,黑脸道,“喏,就这么副鬼德行。”

  她胳膊伸在外面,王登收拾好新白布药膏正赶了个正着,挤开一边的秋笙,小心翼翼捧起何灵雨受伤严重的胳膊,一面轻手轻脚动作起来,一面摆大架子使唤起万岁爷来:“秋爷,帮忙递块干净帕子。”

  秋笙:“…”

  何灵雨憋着笑伸出右臂拉了他一下:“将军。”

  王登仿佛这才发觉站在眼前的是九五至尊万岁爷本人,回头正撞上秋笙微有些发愣的目光,略有几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尖,却回头忘了手上满是给何灵雨养伤用的清苦草药,这么一摸便糊了满脸,只愣生生地瞅着秋笙,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模样。

  何灵雨伸着那只平安的手臂,哭笑不得地拽着王登的衣角,嗫嚅了半天嘴唇不知说些什么,满面自家傻相公惹毛了总统领后,不知作何收场的小媳妇儿样儿。

  这两张脸往秋笙面前大咧咧一放,给万岁爷噎得无话可说,跟王登面面相觑对视半晌,认命般的长叹一声,回头抽了块搁在小几上的白布往旁边一站:“使唤就使唤,这傻丫头算得上是工伤,我伺候着应该的。”伸手将满头满脸草药膏的王登往旁边一拽:“收拾收拾干净,抹得跟大狮子头似的吓唬谁呢?”

  王登一傻,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被提溜住了衣领。

  秋笙顺手把他手里的药碗劈手一夺,半推半晃荡地把王大将军赶走干活,临走不忘填补上一句:“你家何大姑娘交给我就是,你熬点儿粥来…把锅先刷干净,别留苦味儿。”

  把人顺顺当当支走了,秋笙转身抱臂冲何灵雨皮笑肉不笑道:“交代交代吧大姑娘,这是个什么状况?”

  何灵雨看着自个儿顶头站主三分戏谑七分调笑,歪歪斜斜往身侧床柱上一靠,拽过她胳膊眯起眼睛换药,一时间语塞起来,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站主,我…嘶!”

  胳膊上与纱布纠缠到一处的皮肉被血淋林地撕开,何灵雨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抽回手臂,却被秋笙强有力的右手一把固定在原地,那人跟着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双不怎么好使的眼睛眯缝得愈发厉害了:“真是不一样了,当初不是挺会跟我耍狠发倔的么?有人料理你就老实了是吧?嗯?别动!”

  何灵雨霎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个男人明里暗里守了她数年之久,颇有几分兄长父辈的风范气度,明明至今仍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心思细腻却是超乎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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