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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妖(华音流韶系列2)步非烟【完结】(29)

  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

  敖广仿佛看到某种魔物正张开了极大的双翼,蹲踞在黑色的棺木之上。他全身一凛,巨大的恐惧让他来不及多想,两手伸到木板上一阵乱挖。木板坚固,岂是区区指甲能够挖开?生痛的感觉不住刺激着神经,越是这样,敖广抓得更急,仿佛ròu体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记摄人的恐惧。

  猛然“啪!”的一声,左手中指指甲从根折断,血淋淋的翻起。所谓十指关心,这一下疼得敖广全身颤抖,抱着左手跳了起来。棺中本窄,敖广一头撞在棺顶上,霎时眼冒金星,疼的几yù晕去。不过这一撞之下,倒减淡了些手上的痛楚。敖广手指疼痛难忍,忍不住又是狠狠几下撞在棺顶。

  敖广虽然不会武功,但棺木本已单薄,又如此几经折腾,就听“格”的一声,棺盖翘起,露出一条狭小的fèng来。一阵酸腐yīncháo的气息随后涌来,虽是难闻之极,但在敖广此刻嗅来,却无疑鲍鱼而为芝兰,大喜若狂之下,肩头用力顶了几顶,棺盖终于掉了下来。敖广顾不得头上的疼痛,赶紧爬了出去。

  房中散乱的摆着几具棺木,自己身在那具正当中间。

  棺盖上空无他物。

  敖广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扶着墙站直了身体,就待出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yīn森的冷笑。

  敖广一惊刚要回头,一枚极细的丝线悄然缠在他的脖子上,敖广脑海中猛然闪过刚才甲板上的qíng形,海làng滔天涌起,铁栏宛如上古洪荒巨shòu,扑到自己的身上,一种莫名的力量瞬间流窜全身,将魂魄挤出身外。

  敖广用力挣扎,但终于身后的手越收越紧,一阵漆黑暖融的光闪过,敖广脑海中还残留着生之欢乐的迷思,就已经再度气息奄然了。

  岳阶冲到停尸间前,房门紧锁。他哪里顾的上去寻什么钥匙,“砰”的一脚,将房门踢了开,一招云飞鸟渡,蹿了进去。卓王孙悠然立于门外,似乎整件事根本与他无关。良久,岳阶垂头丧气的出来,对卓王孙一揖到地:“郁公子真是高见,老朽愧令教诲。只是凶手到底是谁,还请公子点拨。”

  卓王孙回礼道:“郁某不过是偶言误中,至于凶手是谁,如此大事,可就不是郁某一言能决的了。”说着,飘身进入房中。

  就见金玉碎屑散落满屋,宝光玲珑的碎屑竟然组成一个硕大的曼荼罗像,映着几具棺木,更显诡异。

  敖广浑身焦黑,单腿站在曼荼罗的正中。

  他皮肤黑如枯碳,身体扭曲,一条残腿也被齐踝切断,鲜血淋漓的截口立在曼荼罗道场中,摇摇支撑着僵硬的身子,看去直如地狱变相!

  他条残臂伸展开来,在头顶结了个奇怪的手印。显得硕大异常的头颅尽力后仰着,颈中鲜血已凝结成块,还是不断滴下。那面目模糊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容——笑得诡异之极,宛然正如一个九岁孩童,要从母亲手中接过糖果。

  卓王孙悄步走近,仔细的看了他全身一遍,突然出指,从他颈中的伤口里挑出一根还未全焦的发丝,凝目注视了良久。他的眼中慢慢出现了一点笑意,转身走了出去。

  岳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在房外不住踱步。见卓王孙出来,急忙迎上去问道:“郁公子看过尸体了,可有什么高见么?”

  卓王孙淡淡道:“正是要向岳大人请教。”

  岳阶拱手道:“那老朽就先抛砖引玉了……以在下对现场的侦查来看,敖广全身皮肤被烈焰灼烤过,颈中有一条极细的伤痕,从伤口附近的肌ròu形状来看,应该是被一条极细的丝线勒毙的。只是在现场中并没找到残留的凶器。也没发现任何脚印、手印,可见凶手是个极为细心的人。丝线如此触手即断之物居然能勒毙活人,又可见凶手内力之深厚。若作案者真是如此来去无踪、谨微细秘、凶狠毒辣而又武功qiáng横的高手,那就不是老朽所能够胜任的了,还要请郁公子看在武林同道的面上,施以援手为幸。”

  卓王孙淡然道:“在下援手是毫无用处,却是不知杨盟主和小晏公子肯否援手?”

  岳阶顿了顿道:“这两位和案qíng当然最有关联,不过在下已经派人去请了。”话音未落,杨逸之和小晏已经到了门口。两人神色淡然,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尤其是杨逸之。他当然是自己走上来的,而且步履极其轻捷潇洒,脸色也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相思惊讶的看着他,他却将目光挪开了。

  岳阶道:“殿下,听郁夫人说,你打伤并掠走了这位杨公子。”

  小晏冷冷道:“伤是伤了。不过……”

  岳阶追问道:“不过什么?”

  小晏叹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讲,道:“请杨盟主到我房间去,原只是为了替他疗伤。”

  岳阶双目神光一长,缓缓道:“这么说,两位刚才是一直呆在殿下房间中了?”

  小晏道:“不是。”

  岳阶的眼睛越发亮了,道:“这么说来,两位到底是去了哪里?”

  小晏道:“杨公子的确不愧为中原武林盟主。我刚替他过血不到片刻,他就已经完全恢复。”

  岳阶道:“恢复了又怎样?”

  小晏道:“恢复了自然就不愿再留在我那里。”

  此事对杨逸之来讲当然是奇耻大rǔ,一旦恢复功力,自然一刻也不肯留下。岳阶道:“然而殿下就这样放杨公子回去了?”

  小晏冷冷道:“在下自然是愿意留杨盟主过了子时才走,只是力有未逮。”

  卓王孙道:“杨盟主重伤初愈,殿下这句‘力有未逮’,是否有些过谦?”

  小晏轻描淡写的道:“本来以在下那点薄才,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是替杨盟主过血的时间虽不长,却多少有些累了,加上在下孤陋寡闻,实在没有想到杨盟主的武功已经高到了时有时无,来去无痕的地步,自然就没能留住。”他看了杨逸之一眼,道:“非但没有留住,连自己也不得不留在房中疗伤了。”

  岳阶沉下脸来,道:“如此说来,两位刚才曾经jiāo手?”

  小晏道:“也可以这么讲。”

  岳阶道:“这样两位子时的行迹,都无第三人可以证明了?”

  小晏并不出言,竟似默认。杨逸之面色yīn沉,更连看都不看大家一眼。

  卓王孙叹道:“非但他们两人没有,连在下也没有。”

  岳阶顿时就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脸色难看之极。无论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云山雾罩,至少有一件事qíng是清楚的——那就是他要三人离开大威天朝号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不仅失败,而且凶手似乎还利用了这个计划,把本不可能做到的案子完成得轻而易举。

  甚至,甲板上的每一个人都无意中成了帮凶。

  窗外海风呜咽,似乎就是讥诮的笑声。

  岳阶尽力止住恼怒,目光从卓王孙,小晏,杨逸之脸上一一扫过。

  三人的目光都静如止水,波澜不兴。似乎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会让他们的神qíng有丝毫改变。

  岳阶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明白无论最后对手是其中的哪一个,都必定是平生未见的qiáng敌。而对于这样的qiáng敌,光凭他一人,胜出的机会无疑少得可怜。

  岳阶缓缓将目光停留在卓王孙身上,道:“不知郁公子有何高见?”

  卓王孙道:“我的高见就是该去睡觉了。”

  岳阶皱眉道:“睡觉?”

  卓王孙道:“夜深人静,海游无事,难道不正适合睡觉么?”

  岳阶道:“血案当前,怎么可以说是无事?”

  卓王孙冷冷道:“即使有事,那也是你们的事,难道为了你们有事,我也就不要睡觉了?”

  岳阶似乎还要说什么,卓王孙转身就走。

  岳阶伸了伸手,却终于不敢拉住他。

  第二十章、枉劳人间白玉盏

  接下来的两天,大船一直航行在茫茫远海之上。蔚蓝的海波泛金泻银,美丽无比。风bào终于远去,大海又恢复成了一个温柔和蔼的女主人,用阳光和微笑欢迎着天朝号上的客人们。

  然而这些客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少了三个。huáng二的棺材也少了三具。他们在清晨的阳光下被葬入大海。

  看着黑棺在平静的海波上越飘越远,渐成海天之际的三个小黑点,众人的脸色都异常yīn沉。

  棺材里的这三人生前都极不普通,然而现在也不过是白云碧波里的小黑点。在这艘离奇的客船上,生死是如此容易。谁都可能成为湿婆的下一个祭品,无论你有何等的心智武功、何等的身份地位。

  六支天祭,这四个字宛如魔咒,沉沉盘旋在众人的心头。

  一些海鸟在风中欢快的鸣叫,乌黑的双翼将点点朝阳的影子带到众人头上,又被微凉的海风chuī散了。

  步小鸾似乎感到有些冷,她纤弱的小手在卓王孙掌中轻轻打着颤。卓王孙牵起她进了船舱。

  刚到走廊,就见唐岫儿和谢杉聚在屏风前,不知正在做些什么。

  步小鸾偎依在卓王孙身旁,仰着头轻声道:“他们在做什么啊?”

  卓王孙道:“我们可以过去看看,不过不能看得太久,你该回房休息了。”

  步小鸾很乖的点了点头,两人来到屏风边。唐岫儿一直注视着谢杉的举动,也没在意两人的到来。步小鸾忍不住奇怪,顺着看去,就见谢杉蹲在第四幅屏风前,手上裹着一层白布,沾了种淡蓝的药水,小心的把屏风由下而上的擦刮着。

  卓王孙似乎来了兴致,一时也没有再催促步小鸾回房。只听步小鸾怯生生的问了一句:“你们在gān什么呀?”

  唐岫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吵!你小丫头懂什么?别把那个糙包名捕给我嚷了过来,有他一cha手,再明白的案子也越办越糊涂。"

  步小鸾还要说什么,却见谢杉突然停下了,一脸惊讶。

  唐岫儿问:“怎么了?gān么停了?”见谢杉一言不发,连忙凑了过去,就见屏风右下脚依稀露出几个字,赫然有两个就是“谢杉”!

  谢杉清秀的脸顿时毫无血色,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唐岫儿低声骂了句:“没用!”一把夺过谢杉手上的白布,三下两下将整个屏风抹拭gān净。

  一面森绿的曼荼罗图象显露出来,曼荼罗下一行血红的大字:“子时、谢杉、玄四。”拳头大的字以猩红的颜色刺出,看去极度的触目惊心。谢杉踉跄后退,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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