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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伦(华音流韶系列2)步非烟【完结】(16)

  冰柱浑圆天成,似有十数人合抱粗,在柱底与地面的接口处,光线似乎变得异样起来。在厚厚的冰封下面,冰柱的下端仿佛正好被地热化开一个倒梨之形,半融的液体,在其间微微动dàng,返照出幽蓝的光泽。

  里面一团yīn影一沉一浮,宛如一只倒悬山dòng之中的蝙蝠,森然潜伏,随时yù破壁而出。

  稍微转开一个角度,诡异的蓝光被弧形的冰壁弯折、扭曲、那团yīn影变得巨硕无比,一道蓝光恰好从此穿透而过,照得柱中之物纤毫必现,恐怖之极。

  半融的液体时动时静,幽光浮动。一个双头女子正倒悬其中。她的肩部以下都已萎缩,双臂纠缠在胸前,细如婴儿,双腿盘曲,却如一对柔软得诡异的触角。而她的两个头颅上的长发,却发达异常,仿佛她全身的养分,都被这两个怪异的头颅吸走。

  这两个头颅孪生双成,容貌毫无分别,一左一右生长在她的脖颈上。虽然她的形体恐怖之极,但若只看面容,仍可以说的上清秀美丽,她双目紧闭,静静沉睡在冰宫中,睫上玫瑰色的yīn影覆盖上红润的双颊,似乎随时可能从chūn梦中苏醒。

  她头上长发结为无数缕,宛如两蓬墨黑的水藻,旋纽jiāo结、倒生而上,纵横张布在整个梨形间隙中。远看过去,竟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根本不是长发,而是无数根脐带,扎入冰柱深处,植根于厚厚的冰壁,不断吸取养分。

  她全身的皮肤几乎透明,血管宛如在她身上张开的一张巨网,随着长发的微微漂浮,以一种莫名的节奏,缓缓律动着。仿佛她不是依附在这倒悬的冰宫之中,而是寄居在母体深处的怪婴,靠着无尽灵力的滋养,延续自己残缺的生命。

  相思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喃喃道:“这是日曜?不可能的……”

  帝迦道:“为什么不可能?”

  相思道:“她,她若是这样,怎么可能来到岗仁波吉峰上?”

  她现在的样子,真如一具被上天做坏的了娃娃,又残忍的放置到不幸的母亲体内,一开始,这生命就注定了是个残酷的错误,永远都不能诞生。

  除非,她是恶魔的女儿。

  然而,恶魔又怎能行走在人世之间?

  帝迦摇头道:“三年前,她并非如此。”

  相思道:“你是说……”

  帝迦叹息道:“她进入圣泉,吸取圣泉的灵力,然而她身体的大部分也被这灵力控制,继而退化、萎缩;另一部分却疯狂生长,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今,她已是永远不能离开这座冰宫了。”

  相思默默的望着日曜,心中禁不住涌起一种伤感。如今,仅存于世的三只青鸟,都孤独藏身于不见天日之处,忍受着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却也再难离开一步。她们的灵魂都作为了jiāo换的代价,jiāo给了冥冥中的神魔。如此苟延残喘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等待那虚无的机缘——找到两位使者,将自己九窍之心撕裂,将心头神血洒在使者身上。造就一切可能,让三滴神血最终汇集一处,召唤出她们的神灵,西王母的降世。

  为此,她们付出了一切,甚至宁愿将自己变为怪物,在世界最yīn暗、最偏僻的角落,用预测未来的神力,策划着一场场的yīn谋和厮杀。虽有半神之体,却过着魔鬼一般的生活。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相思抬起眸子,怜悯的望着她。突然,她眉心一阵剧烈的刺痛。

  这种疼痛尖锐难挡,说来就来,毫无征兆,却又熟悉之极。她在初看到小晏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她明白,这是星涟注入她体内的九窍神血,在面对同类之时,再一次起了不可遏制的感应。

  她脸色顿时苍白,若不是帝迦一直握住她的手,几乎晕厥过去。

  而池中双头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那人左侧的头颅似乎刚刚苏醒,优雅的侧着头,缓缓打量周围;而右侧的头颅,陡然睁开双眼,两道慑人的凶光,从她金色的眸子中直爆而出。

  泠泠神光,如地狱妖火,燃于腐骨之上;又如饕餮之shòu,正yù搏人而噬。

  相思只觉得浑身顿时一寒,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帝迦轻轻伸手将她拉在身后。

  左侧头颅似乎在微笑:“教主大人,五年之期这么快就到了?”

  而右侧头颅的神qíng却狰狞异常,尖声道:“她是谁?”

  帝迦并不理会她的问话,而是将相思带到冰柱前,沉声道:“你只要告诉我,她到底是不是帕凡提转世。”

  左侧头颅笑容更盛:“教主既然肯带她来到此处,心中一定认为她是了。然而预言的结果若不是,按照湿婆大神定下的禁忌,教主必须杀了她,作为凡人冒犯圣地的祭品。不过——”冰柱中幽光一动,她似乎突然扑上前来,纤细的双臂扶在柱边,头颅贴到冰面,嘻嘻笑道:“而她是如此美丽,我怕到时候不忍心说出真相,何况——教主也不想听这样的真相吧?”

  右侧头颅却桀桀狞笑道:“杀了她!”她话音未落,已张口咬到冰壁之上,似乎要撕开冰壁,直扑相思的颈项一般。只见她头颅倒悬,尖利的细齿森然突出,将坚硬的冰面磨得锃锃作响,听上去直让人寒栗bào起。片刻,她口齿都被坚固的冰壁碰裂,桃红色的鲜血宛如一道小溪,从幽蓝的冰壁上蜿蜒而下,然而她的神qíng却丝毫看不出痛苦,反而更加贪婪凶残,齿牙大张,还伸出深红的长舌,一点点舔噬壁上的血迹,似乎不能吞噬敌人,宁愿用自己的血液聊解饥渴一般。

  相思已经被眼前这副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帝迦冷冷道:“这些都不是你分内之事。开始你的占卜。

  第十一章、飞廉

  日耀两个头颅似乎都渐渐平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而她的身下,却渐渐涌起一团极细的珠粒。那些珠粒五颜六色,千形万状,不一而足。开始还不过蚕豆大小,而后缓慢上升,逐渐膨胀,速度越来越快,如乱炸的花雨,向冰宫上端喷薄鼓涌而来。

  珠粒受了宫顶反压,又转折向下,不断破碎,化为万亿尘芥。然而每一粒尘芥,又返向上涌,慢慢膨大。如此循环往复,整个冰宫都被大大小小的彩色珠粒充满,围绕着她的身体飞速旋转

  日耀婴儿一般的躯体,也随着这些珠粒在倒梨形的冰宫中飞速旋转着。那些宛如脐带的长发在旋转中螺旋扭曲,越绷越紧,不时啪的一声被生生挣断,桃红色的鲜血大股大股从断口喷出。瞬间,冰宫就已被这诡异的桃色染红。

  筋ròu断裂之声噼啪不绝,让人毛骨悚然,而冰宫中的血色也越来越浓。到后来只剩下一汪粘稠的血液,缓缓翻涌。

  里边的人体,似乎都已看不见了。

  血光映照,相思眉心刺痛宛如刀割。她要紧紧抓住帝迦,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晕倒过去。她双手颤抖,长长的指甲将他的手心刺得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倒梨形的冰宫渐渐平静,那汪血水浓得几乎凝固。

  寒光隐微,四周一片死灭般的寂静。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碎响,那团粘稠的血块似乎被突然撕裂。

  两张浴血的脸不知从何处冲出,紧紧贴到冰壁上!

  那瘦弱如鸟爪一般的手掌,伸出十支寸余长的指甲,在冰壁上疯狂乱抓。冰壁吱喳作声,只听得人寒毛倒竖,而一道道凌乱的血痕,就在惨白的冰壁上纵横jiāo错。

  相思头痛yù裂,捂住双眼,也顾不得看她。

  帝迦道:“有了结果了么?”

  日耀两张脸上都露出诡秘的冷笑,声音变得嘶哑而尖细,宛如锐利的金属划过坚冰,同声道:“你要真相?”

  帝迦深红的眸子渐渐变得静如止水:“讲。”

  她左侧的头颅微微转开,笑容讥诮而冷漠,凝视着相思,缓缓道:“她不是。”

  而她右侧的头颅却爆出一阵尖利的叫喊,刺得整个地底都在震颤:“杀了她,杀了她!”

  相思扶住额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两张脸一笑一怒,披发浴血,狰狞异常,让人不由骇然变色。

  正在她这一怔之时,一道极细的紫光,无声无息的bī进她的胸口。

  眉心又是一阵剧痛袭来,鬼使神差,她突然扶着额头,侧了侧身。

  一声极轻的碎响,那道紫光从她胸前透体而过,深深没入冰封的岩石里。

  她缠绕在身上的彩幔被划开一道极小的口子,鲜血如散开一蓬妖艳的花,从她身后的伤口喷出,溅上殿中冰柱,宛如雪地中绽开的一支寒梅。

  相思双眉紧皱,脸上都是痛苦之色,她双手捂在胸前,鲜血还是从苍白的指间流淌而出。

  帝迦轻轻收手,叹息道:“本来这样可以让你少受一些痛苦,然而你偏偏躲开了……这就是你的命运,我也帮不了你。”他一扬手,从上方摘下一支锐利的冰凌,缓慢而准确的抵上她的咽喉。

  他从上而下,俯视着她,深红的双眸中已经没有了一丝怜惜、犹豫、甚至一点温度。

  就宛如那跳起坦达罗舞的灭世破坏神,一切在他眼中都已消散为过去的灰烬,那曾经的柔qíng与怜悯,爱意与仁慈不过是他短暂的幻影。

  而这个神灵最终想要的,只是毁灭。

  相思望着他,微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开,轻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眼中冰霜一般的神光似乎也为之一动,然而这种波澜立刻又消失了。他点了点头,手腕一沉,冰剑爆出一片森然寒茫,向她胸口刺去。

  地脉震动,银làng翻涌,所有石柱都在巨大的轰鸣中缓缓下沉。

  卓王孙站在一根赤红的石柱上,身后的长发在灼人的热làng中蓬然乱舞,而他的身形却宛如渊停岳峙,一动不动。

  那黑衣人脸上的微笑却再也挂不住,指着他脚下的石柱,沉声道:“为什么不进反退?”

  卓王孙刚才的一步,并未向前迈出,而是退回了第一支赤红的石柱上。

  五色斑斓的巨大石柱,如雀屏一样在地底张开,而他就站在这最根本的一支上,俯瞰脚下这幅绚烂夺目、漫无边际的图案。

  身后,地脉震动,热làng滔天,银湖撼dàng,碎làng横飞。

  整个石阵都在巨大的轰鸣之中,缓缓沉向银湖之底。然而那些石柱下沉的速度,却并非是一致的,石阵之柱时高时低,无数幅湿婆神像,被千万道无形之力撕扯拉伸,透过灼热的空气,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变形。

  黑衣人声音转厉:“你难道是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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