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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月_点烟汀【完结】(7)

  他摔得有些晕,抱着冰冰凉凉的瓷瓶半靠着床缓了一会。他甩甩头定神看那瓶子,庆幸没有磕坏哪里。挺好看的瓶子,要是坏了就不好了。他确定自己能站起来后,轻轻扶正木架子,把瓷瓶端端正正放好才去倒水喝。他是渴了,喝了好几杯。黑釉的杯子勾着湖蓝线条描牡丹,挺赏心悦目。

  他正看着,突然便闪进来一个人:“皇弟。”那人声音沙哑,应该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沈皖丛凝神看,居然是沈皖徽。孟彻火烧桑川那天好像一直没有看见他,他果然是逃过了一劫。

  “我大朔已被孟彻等逆贼所灭,而沈氏皇族也被烧杀了许多……”沈皖徽说着说着便靠近他,浑浊的双目滚下几颗泪。幼时在桑川时沈皖徽母妃与沈皖丛的就不和,而沈皖徽待他也不是很好。沈皖丛站起来,略微向后移了几步:“皇兄好福气逃过大灾,保全了性命。”

  “可朔灭,我无家可归!”沈皖徽靠近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沈皖丛静静看着他,只是在一点点向后移着步子。在桑川时岷湾就告诉过他沈皖徽是有些夺位的企图的,孟彻也曾经厉声警告过沈皖徽和他府里的人禁止靠近沈皖丛和先皇那边。孟彻的这个警告,还是先皇偷偷告诉沈皖丛的。

  “皇弟,亏我还唤你一声皇弟,你在孟彻这孽障这里好生无忧,可你想过我没有!我是可你同父的皇兄!皇位你候选人我是排在你前面!”沈皖徽有些歇斯底里,推搡着他。刚刚才摔了一下,沈皖丛被他推得有些晕,恍惚中他好像看见在沈皖徽灰扑扑的袖子上有点点红斑。

  “皖丛,你在以往的日子里一般都是与孟彻待在一起,定不会忘孟彻那狂徒的脾性,”沈皖徽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使着劲像是推他对着门口那边,“这样,你杀了他,你杀了他就可以恢复大朔……“沈皖丛听着他一口一个逆贼孽障狂徒,脑仁儿有些疼。沈皖徽眼睛里闪烁着十分怪异的光芒,好像是在预谋什么——

  突然他觉得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忽地一黑,他痛呼出声。而刚刚还抓着他的沈皖徽一下子把他推到地上,他又一次撞到了什么,头晕晕沉沉。沈皖丛下意识地用手抓住刺伤自己的东西,一触到便是一阵剧痛。他发现那是支箭后,紧接着胸口便压上沈皖徽的脚。他被踩得喘不上气,一咳就会带动肩上的伤口不断撕裂。血很快浸透他肩上的衣物,一滴一滴打湿地毯。

  “哈哈哈,沈皖丛,抢去原本属于我的皇位,下场只有一个!”沈皖徽癫狂大笑,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去死吧!”

  他疼得睁不开眼,突然又听一声闷响,沈皖徽便被推开。他耳边充斥挥拳动刀的声音,随后的一声嘶哑尖叫便像一把刀砍断喧嚣。他依了这声微微开了眼看——

  沈皖徽已经身首异处,那眼睛含着不甘大睁着,鲜血汩汩流出染红地面;孟彻手里拿着滴血的短刀,粗喘着气缓缓站起来。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远离,但一动肩上伤口就会传来剧痛,像是在逼他面对这具可怕的尸体。

  孟彻看着他,抛开刀急急上前几步:“皖丛,你冷静。”他的声音带上着急。

  “他,他……孟彻……”沈皖丛颤着声音,双眼死死看着沈皖徽的尸体,语无伦次。肩上伤口因乱动而裂得更大,他痛得下意识攥住孟彻染上血的衣袖。

  突然眼前一黑,孟彻遮住他的眼睛:“没事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低声道。沈皖丛长长的睫一颤一颤轻轻刮过孟彻的手心,他想抱抱面前这个十分恐惧的沈皖丛,但由于顾及到他肩上的伤,便只好作罢。

  那前几个月的悲愤突然就荡然无存了。虽说过离开我虽说过我恨你,可不知为何沈皖丛在心底里还是依赖着孟彻。这些依赖和信任在家仇面前被深藏,但如果突然出现变故,他还是会下意识紧紧攥住孟彻的衣袖。

  他害怕,所以他依赖。

  ☆、第七章 涨秋池

  碧桃一点点落下融进泥里,往日的艳艳如虹全都化作尘土,丝毫看不出还在春时的光彩照人。时光似水匆匆,走过盛春便来到夏初。去了碧桃就迎来栀子,朵朵宛如夏日里凝了雪,在阳光下竟比碧桃还要娇上几分。

  沈皖丛肩上是伤养是养好了,但却留下一道疤,若是略微拉开衣服便能看到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印着一道狰狞的疤痕。话说那沈皖徽竟能偷偷找到沈皖丛所在的地方,还带了一个帮凶闯进来不做声地杀死门外的侍卫,沈皖丛肩上中的箭便是外面那帮凶在推搡中射出的,可能是没看准,所幸没有射到心口。

  在拔箭时沈皖丛愣是没出任何声音,攥着自己的衣袖浑身颤抖指尖泛白,眼睁睁看着那箭从自己肩上拔除。孟彻站在一旁抿着唇一言不发,新做的龙袍染上鲜血又一次脏了。

  在沈皖丛伤好已是夏初,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很快会迎来何姻的生辰。何姻父亲在朔时就手握重权,而朔灭后何姻好像也随了孟彻来到黍京。养伤时他就听见有几个好谈的宫娥背地里偷偷议论何姻,说是有可能何姻会成为孟彻的皇后什么什么的。

  沈皖丛默默。他还记得在桑川时何姻的那句“配得上他的姑娘应是比得上仙女妃子”,和先皇在位时他与何姻孟彻的初见。他很喜欢孟彻,但害怕孟彻接受不了这样的喜欢。孟彻复了祖朝,定是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而两个男人又生不了孩子……他想着何姻应该是也喜欢孟彻的,就一直藏在心里。

  入夏以来尽是燥热,文殊兰低低垂下花朵,应该是要被晒蔫了。好不容易等来第一场雨,也顺带了何姻的生辰。孟彻一早便来告诉他,晚上到皇城里赴晚宴。他看着院里可怜巴巴的文殊兰也就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待到黄昏时分便让侍卫带着进了宫。

  何姻看上去很是开心,她现在是孟彻后宫里权力最高的,但还没有要升为皇后。外面是阴云翻滚,应是要下雨了。但殿里却笙歌漫舞珠翠溢目,好不热闹。沈皖丛被安排在一位姓贾的太守旁边,里孟彻也不是很远。殿里男女分开,对面花枝招展的妃子吸引了这边的大多人,而中间纤腰细腿媚眼如丝的舞女更是引人注目。

  沈皖丛安安静静喝酒吃菜,心里盘算着应该寻个什么好时间妙借口离开这里。现在的气氛像极婉芫皇姐大婚那天,他实在排斥,总觉得下一秒会突然冒出一场大火。他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台上的孟彻,可能是因为喝了些烈酒,他脸上有些发烫。

  “久闻赋安公才高八斗,今日一见不仅才高还貌比潘安……”身旁的贾太守满了杯酒敬来,满脸笑容道。“不敢当。”沈皖丛回敬。孟彻不知为何让他莫名其妙得了个“赋安公”的号儿,还改名换姓变成孟皖,为这事儿沈皖丛还跟孟彻闹了一场,但没有结果。在府里时侍卫宫娥便一口一个赋安公,好不容易脱离了府邸居然又碰上了,而且看上去还挺难缠。

  在场的人哪个不知这赋安公是皇上亲自到府上通知来赴宴的,看着不是皇亲就是国戚。要是能讨得这位的欢心,没准他在皇上耳边略略称赞几句,就顶得过自己在朝廷里不辞劳苦奋斗几十年的结果。贾太守看着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于是便一个劲地找话题想引起沈皖丛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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