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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_溯松【完结】(36)

  少年默默吃着。吃了好一会儿,抬起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箴。你呢?”

  少年冷哼:“皇子的名讳怎能轻易告诉你?”

  “等本殿当了皇帝,就赐你这奴才一块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眼前少年方才还被世子们欺负得掉下眼泪呢。

  他一笑而过。

  少年的脸变化了。

  正月十五的灯会,河对岸的人望过来。两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伯九猛地睁开了眼睛。

  明黄色的帐子,有那么点刺眼。伯九看着帐子上明明暗暗重重叠叠的花纹,恍若隔世。

  他的气力也不足以支撑他转头看向其他的。只能闭上眼睛。鼻尖缭绕着香炉的熏香,身下是光滑的绸缎。

  他还没死。伯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我在水里泡了三天,居然还没泡发了。

  若是秦舒来救他时他还有一半的力气在,他决不会上皇帝的马车,即便说是来救他的,他也要顾虑皇帝是否要治他的欺君之罪。

  伯九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公子,你可醒了?”

  伯九睁开眼,微微点头。

  宫女连忙走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女端着吃食进来,还有一个医官,提着药箱。

  伯九被人扶着坐起来,一口一口喝粥。那粥并不稠,也无需咀嚼。伯九就着调羹喝完半碗粥,方觉得饿得慌。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回了些力气,不再像一条任人摆布的鱼了。医官这才打开药箱,开始诊脉。

  周伯演来到时,就看见伯九散着头发依靠在枕上,病恹恹的看着自己的手腕。

  他让人都退下,自己坐上了床沿。

  伯九终于抬起眼睛,与他视线交汇。

  周伯演微笑:“周箴?”

  伯九张开嘴,声音沙哑得吓他一跳:“草民……咳,见过皇上。”

  周伯演道:“叫皇上太生疏了,不若,叫伯演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者,皇兄也尚可。”

  伯九心中一突。

  周伯演靠近,整理了几下伯九的头发,手撑在床上,直勾勾看着伯九:“五年前的重案逃犯,是该杖弊还是车裂呢?要不就白绫毒酒?”

  “朕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赐了你一块免死金牌,这下,还杀不掉了。”

  眼前人,的的确确是躲在王府假山后面的少年。他真的成了九五至尊。也恰好,他还记得那轻飘飘的一句承诺。

  周伯演笑笑,捏着伯九的脸颊:“这宫里还没几人见朕掉过眼泪。叫声皇兄来听听。”

  伯九刚从水牢脱逃的心禁不起皇帝一惊一吓,差一点决定昏死过去算了。他摇头,垂死挣扎:“草民不是……”

  周伯演置若罔闻:“你喜欢什么封号?等你养得差不多了,朕就举行典礼。礼部昨日送了几个封号过来,朕觉得琛王甚好。”

  伯九一句话也说不出。他需要一会儿工夫来适应皇帝说话的方式,和皇帝话里的意思。

  睡一觉醒来成了王爷,是在他还在王府的时候,常做的梦,还通常都是白天偷懒的时候。

  人生果然如戏,戏本子诚不欺我。只是在伯九看来,一块免死金牌,还不够他用的。

  周伯演见他不说话,坐直身子,端正了脸色:“想不想报仇?”

  伯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是王爷。”

  周伯演轻笑:“朕现在给你这个权力,让你和他平起平坐。”

  “皇上想封谁,谁就是王爷吗?”

  周伯演道:“自然不是。可他们见了你,便再也不会怀疑。”

  伯九把头靠在枕上想了一会儿:“皇上……”

  “皇兄。”

  “……皇兄。允王案乃是冤案。”

  周伯演点头:“我晓得。”

  “可当初不是宫里下的谕旨?”上头盖着货真价实的玺印,下令斩杀允王。

  周伯演仰头看了看悬梁:“当初那道谕旨,并未送达到朕的手里,反倒送去了太后宫里。”

  他转头看伯九,眼神竟有些柔和,不再用自称:“我非嫡非长,你以为我为何坐上这把龙椅?”

  伯九了然。那个哭哭啼啼的皇帝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呢。因为易于控制,所以被选作继承。权力被架空,实属正常。可是皇帝同以前的样子,实在不大一样了。

  他听见皇帝笑了一下:“听说你当了个厨子。”

  伯九点头。

  “如此甚好。明日朕想吃米糕了。”

  伯九瞪大眼睛。

  周伯演淡淡说:“宫里御厨弄不来这个。”

  “……嗯。”

  周伯演亲自替伯九掖了掖被子。

  “歇息吧。过几日便是典礼了。”

  伯九依言躺下,心里却空落落的。

  ☆、第三十六章

  成堆的卷册摊开,散在案几上。罗悬举着笔,却一字不写,看着纸张愣神。

  已经两天了。

  李小非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端着银耳羹汤进入书房。

  “老爷,吃一点吧。”

  罗悬只抬头匆匆扫了一眼那碗,道:“拿走。”

  他这两日也未吃下什么东西。李小非明白原因,看在眼里,万分焦灼。

  “大人,伯九也不晓得何时能被救出来……”

  罗悬岿然不动。

  “万一救不出来……”

  罗悬眼神一冷:“抄书去。”

  李小非正欲再说些什么,门房推开门通报:“老爷,罗大人来了。”

  是罗赫。他径直推开门,在罗悬桌案前站定,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罗悬道:“二哥。”

  罗赫盯着他:“何必招惹涉王?”

  罗悬放下笔:“不过是睚眦必报罢了。”

  伯九被抓走那日,罗悬去涉王府,一举一动,有那么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惹人不快。涉王也并不是任由后辈打压的软柿子,却只是暗地里耍手段。罗赫的吏部本就是个油水颇多的地方,下属之间那点互利互惠,只要没闹出太大的亏空,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年春旱严重,国库吃紧,也不知涉王哪里抓到的把柄,揪住了吏部的亏空,动员自己那派的官员狠狠参上了一本。但凡涉及赈灾的款子,就算皇帝要放水,文武百官也是目光灼灼。其实那点亏空,从前是常常有的。

  罗赫也没有法子,好歹皇帝还是知晓的,那点亏空,只能先硬着头皮填进去,堵一堵别人的嘴。

  罗赫捏了捏眉心:“……我那弟媳如何了?”

  罗悬无神的眼睛有了丝光亮:“皇上说会救他。”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他究竟是何身份?让皇帝出手救人?”

  罗悬摇头:“他是我的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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