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旁边，坐着一个熟人。
“安博士，你怎么在这里?”这个人，正是他们在J国科考队的队友，队里唯一的动物专家安娜。
安娜站起身，道：“我被平京大学聘用了。”
跟大卫不同，她说话的神态非常平静，没有一点引以为傲的样子，反而像很为这件事困扰。
叶明晓在队里跟她关系一直不错，便直接问道：“你怎么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安娜叹了口气，并不讳言：“这个时候，我哪有心去教什么学生?”除了不明所以的江伟伦外，其他几人了然：她的实验应该到了关键时期，不过，考虑到实验的密级问题，大家都没就这个话题再问下去。
“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吗?”柳江涛啃了口馒头，道：“动物植物专家都被派下乡了，估计平京大学生科院也没几个活人了，国家还在继续投人下乡，肯定只能找你们来现培训几个学生下去了。”
《新时代，我们在路上》那期节目之后，华国上下引领起了一股“上山下乡，野外考察”的新风潮，这风潮尤其点燃了不少一腔热血的大学学生的热情。光是叶明晓一行在这里演讲时，就听说过不少学生在打申请转系，志愿进山为国奉献。
不过，学校不是任谁报名都来者不拒的，不少学生连“体测”这关都没过就被刷了下去。这反而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这些被刷下去的学生开始像考研一样，嘴里叫嚣着“二战”“三战”，一头扎进了学校操场。
随后国家推出了“生物知识短培计划”，向全社会召集有时间的社会人员，鼓励他们种植常见可食用植物，寻找变异规律。除了电视讲座通识之外，平京大学的生科院还开设了夜班课程，召集学生为有意学习类似知识的居民作夜班老师。
就连叶明晓居住的小区这些天也来了几个大学学生常驻，义务为居民解答相关知识。
“怎么还越说越丧气了呢?”李林看气氛有点消沉，道：“安博士，你想想，你培育的这些学生出去了，万一还能给你多找几条一点红来，现在的这些投入不就物超所值了吗?”
“一点红”是在J国时，几个队员看那条变异小蛇通体全黑，只有额间一个小红冠子似的红点，就给它取了这么个戏称。
李林一说到这个，安娜面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点喜色。
江雨诗眼尖，笑着问道：“看来安博士这里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安娜谦虚地笑道：“这倒没有，还要多谢林队长及时送来了那些空气，水和土壤的取样，丰富了我们的实验室参考数据。”
“实验室建成了?”
安娜笑着点了点头，还没说话，一声怪腔怪调的“林”抢先响了起来，大卫满脸兴奋，冲上来就要对叶明晓来个熊抱：“林，你简直是个天才!”
叶明晓眼疾手快地弯腰躲过大卫，一把推开他：“你给我有话好好说。”
没成功抱到叶明晓，大卫显然有点沮丧，但他很快开心起来：“那几个实验体，已经克制住了对食物的依赖，而且可以表达出简单的意思。我们的行为训练，成功了!”
“太好了!”江雨诗跳起来，激动地问道：“那他们可以治好了吗?”
大卫一顿，耸耸肩：“亲爱的，你们华国有句古话，叫不积龟步，无以至千里，总要慢慢来嘛。”
江雨诗翻了个白眼：“那叫不积跬步。”
不过，一大早听到这么多好消息。再上车后，车里的气氛也好了不少。
就连叶明晓看到道旁大门紧闭的商铺和萧条的街景，这些天心中盘旋的焦虑也消逝了不少。
下了节目，她第一时间把从朋友们那里听到的好消息带给了102医院小白楼的病人。
“……今天我做节目时，我们带的那一队队员总算有了点模样，遇到事知道带着队友跑了……”
一门之隔，清亮的茶汤冲入茶杯，岳晋尘听着门里的声音，他那总是带着郁气的脸色不觉柔软了些许。再看身边的护士，也不觉停下了手里的活，侧耳倾听片刻，道：“林队长真会讲故事，首长都听入神了。”每次叶明晓来的时候，就是小楼里除了首长睡觉时最安静的时间。
那道甜糯的女声之后，是另一道女声：“老李，你不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病，兵能——”沙哑的男声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叶明晓接过茶水，放在一边，笑着道：“您是想问病人的情况吗?”
插着鼻伺管的首长殷殷望着她：“唔，唔。”
叶明晓抱歉地道：“当时在食堂里，我怕有涉密的内容，没好深问，回头我帮您打听一下。”
首长便露出一丝不高兴的神色，叶明晓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今天还遇到了件好事，您想听吗?”
首长的神色立刻期待起来。
叶明晓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开始讲述：“我上回不是说过，京里有个面摊的面做得特别好吃吗?粮食恢复国营管制后，那个面摊就不见了。我以为老板没活做回了老家，哪想到，今天在街上遇到他，他说他被对面的写字楼聘用了，专门给楼里的工作人员做面，写字楼包吃住。虽然没以前赚得多，但总归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有份饱饭吃，也是好工作了。”
随着她的叙述，首长的神色便又开始欢喜不已。
叶明晓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曾见过一次健康的首长，那时候，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哪像现在……
华国的继任者半个多月都没有选出，几方势力拉锯，就连新闻上都能看得出不见影子的撕杀。上一条新闻是白主席会见各国元首，下一条新闻便是盛主席勉励全军将士好好保家卫国，竟是二虎相争之势。
还好国家的各项政策都在平稳施行，没有出大乱子。只是，华国首长近一个月没在电视上露面，世面上已经有了不少不好的传闻。
不过，往好处想，首长的情绪表达越来越丰富了，说明他的情况在缓慢的好转中。
叶明晓调整了一下心情，看时针已经走到八点钟，便起身告了辞。
首长醒来之后的脾气一直很差，不过也对，突然从位高权重变成生活不能自理，这落差太大了，不是谁都能安然若素的。
后来为了首长的情绪，不知道是谁想起那天叶明晓讲述自己经历时首长的情绪，便提议把她找来，让她多说说工作上的事。
叶明晓就这么赶鸭子硬上架，一连在白楼里报到了半个月。好在每次她说话时，首长总会很配合地不使她为难。
刚走出大门外，一辆车开了进来。
盛泽兴走下车，与叶明晓碰了个当面。她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开。
“林队长，我正要找你。”盛泽兴从背后叫住她。
叶明晓露出个询问的神色。
听盛泽兴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我理解秦立护犊子的心态，但是，我觉得，他这么做不是在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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