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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_颜凉雨【完结】(164)

  谭云山静等下文。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偌大九天,下个棋还非郑驳老不可了?

  “只有他是真的奔着赢我来的,每局皆倾尽全力。”看出谭云山所想,天帝大方笑着给了答案,“有时我也急,想悔棋,为此我们没少争执,但下棋这种事,就是各不相让才能酣畅淋漓……”

  天帝说着,笑意渐淡,成了感慨:“棋风即是秉性,所以我说他没变,只是先前尽量收敛了。”

  谭云山想问的就是这个:“为何先前都知道收敛,近百年却不愿了?”

  天帝皱眉,若有所思。

  谭云山干脆问得更明白一点:“百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良久,天帝终于抬眼,缓缓看过来。

  谭云山心里轻颤,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触到真相了!

  “毫无头绪。”

  “……”

  仙志阁,一层内阁,隽文上仙居室。

  “你要查《天帝起居注》?”隽文上仙睡眼惺忪,披着仙衣来迎接这位持天帝腰牌的仙友,但仙友一开口,就要查天帝过往起居,这事儿确定天帝知道?

  “不必尽查,只需一百一十年前到九十年前之间的这二十年。”谭云山也是服气了,天帝只记得郑驳老是百年前开始放浪不羁的,但具体哪一年,完全不记得。没辙,只好前后各推十年,以免错过线索。

  隽文上仙知道问也白问。这位长乐仙上回几乎把珞宓翻查仙志阁那段日子里所有来此的仙友打听了个遍,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到最后也不清楚这位长乐仙究竟怀疑上了谁,反正就收到一句“多谢”,接着人家就如一阵风走了。

  这次他学乖了,二话不说,一口气把二十年间的《天帝起居注》都调了过来,刹那间,他的居室就成了书海。

  “事关天帝起居,长乐仙人只能委屈在这居室里查阅了。”隽文上仙解释完,偷偷打了个哈欠。

  谭云山一头扎进书海,刚翻一页,忽然突发奇想,抬头试探性地问:“隽文上仙可是把这仙志阁的书阅尽了?”

  隽文上仙瞬间被问清醒了,连忙摆手:“七层禁地,我可从未踏足。”

  谭云山:“一到六层的呢?”

  隽文上仙:“大半吧,算不得尽阅。”

  谭云山:“这起居注呢?”

  隽文上仙:“天帝起居,若无必要,亦不便看。”

  谭云山:“那到底是看没看过?”

  隽文上仙:“长乐仙人究竟想找什么?”

  谭云山:“庚辰上仙最后一次在九天宝殿棋室内同天帝下棋,什么时候。”

  隽文上仙:“一百零二年前,九月初三。”

  谭云山:“……”

  第70章

  月落日升,九天泛起第一抹微光。

  谭云山走出仙志阁,抬头仰望苍穹,原来仙界的晨曦和凡间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先从极不起眼处映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浅白,然后那白一点点染开,悄无声息地驱散黑暗。

  他知道,很快,夜的黑暗就会散尽,那微光会变成彻底的明媚,照着整个九天仙界苏醒。

  就是不知忘渊里,是否也看得见。

  二赴九天宝殿,再无人阻拦,他直奔棋室,天帝正对着一盘残局静默思索。先前被他破掉那盘已撤下,这是一盘新局。谭云山不知道天帝存了多少盘未破残局,只觉得以天帝的棋艺,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查到了?”天帝没有半分惊喜,相反,眉宇间的谨慎和怀疑居多。

  谭云山能理解对方的反应,毕竟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进展会这样快,这样顺利。一切自然要归功于那位真人不露相的隽文上仙,若让谭云山选九天最神之仙友,非隽文莫属,但这话不好对天帝讲,总不能说你何年何月因何事同帝后拌了嘴,都有人比你自己记得清吧。

  思及此,谭云山决定略去过程,直奔重点:“天帝可记得百年前,于这棋室侍奉的众多仙婢中,有个叫青盏的?”

  算不得多特别的名字,更算不得多特别的人,谭云山原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料天帝仅回忆片刻,便点了头:“我记得她。”

  这着实让谭云山惊讶了:“您真的记得?”

  天帝莞尔,显然不久前追溯庚辰上仙性情突变时,自己的“毫无印象”给了这位长乐仙不小的伤害。不过记不清事情的年月,总不至于连个人都记不得。

  “她原是这棋室中的一盏宫灯,因我粗心打翻了茶,茶水染了它的精魄。合该她有机缘,那是七百年才能采一次的青玄叶,自此它便沾了仙气,成了人形。”天帝的神色柔和下来,不知是为青盏,还是为那段平和惬意的旧日时光,“我见她略通棋艺,便许她继续留在棋室侍奉,算下来,这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

  天帝的声音和神情一并僵住,仿佛终于意识到了谭云山想说什么,并被这认知一把扯回当下,无论他愿不愿意。

  谭云山也愣了:“青玄叶?”

  天帝无奈,想说我讲了那么多,你却只捉到一盏茶,可没等开口,记忆已然回笼。

  那是庚辰宫中,他尚未现身,静静听着郑驳老配合谭云山“冗长寒暄”——

  【还是我亲手制的,不过成茶之后,这是第一次喝。七百年才能采一次的青玄叶,太难得了,实在舍不得。】

  【给南钰也舍不得?】

  【舍不得。】

  【给天帝也舍不得?】

  【更舍不得。】

  “这就是谜底?”天帝的眼中没有释然,反而蒙上更多困惑。

  “我不敢说一定是,但我仔仔细细查了庚辰上仙最后一次来这里同您下棋前后的起居注,无任何变化,九天还是九天,宝殿还是宝殿,连您每日几时听奏,几时饮茶,都不差分毫,唯有青盏……”谭云山将带来的那卷起居注翻到其中一页,越过棋盘递给天帝过目,“唯有这个名字,不见了。”

  天帝接过起居注,认真翻看。果然,前页记他在棋室对弈时,还是“弈于庚辰……青盏侍”,后页因郑驳老托辞不来,他随意拉了前来觐见的少昊对局,起居注中便成了“弈于苍渤……落珠侍。”

  再往前翻,有关他下棋的部分,十次里九次都是跟庚辰上仙,而侍奉的也大多是青盏。可谭云山递给他的那页仿佛一个分水岭,再之后,他对弈的间隔越来越长,每次找的人也不同,就像随意拉得壮丁,摊上谁算谁,而侍奉的仙婢,也隔三差五换名字,只是就像谭云山说的,再无“青盏”。

  这是《天帝起居注》,若非特意去比对,谁会在意一个仙婢的名字何时出现,又何时消失。甚至已经发现这名字消失的当下,天帝也想不起青盏去哪里了,他记得她身世特别,记得她略通棋艺,却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注意。

  看着天帝愈来愈紧的眉头,愈来愈重的懊恼,谭云山轻轻叹口气,试着宽慰:“她只是一个仙婢,您没多留意,再正常不过,若您留意到了,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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