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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_故筝【完结】(209)

  尉缭瞧着徐福这副模样,心中顿时生出了些微的违和感。

  ……他怎么觉得他这师弟,倒是跟秦王身上的气息越来越相似了呢?

  徐福根本不知尉缭找到奉常寺中来了,他简短地jiāo代了下去。

  他令奉常寺上下配合,在咸阳城中搭建祭台,然后卜筮。

  既然百姓们怀疑是神灵降祸,恐慌不已,那徐福就来耍一招,让神灵将降下的祸都收回去,再给秦国上下反馈回福气来。

  借此次卜筮,其实徐福更像要卜筮清楚的是,这次大旱,会出现哪些灾祸,会持续多久。他想要了解个更具体的时间。

  吩咐完之后,他便驱散众人,令他们先去做准备了,待到人群散去,尉缭这才进入了徐福的视线中。

  “师兄。”徐福走上前去。

  尉缭这才从刚才的恍惚之中抽神出来,“此事你可向王上禀报了?”

  徐福大大方方地摇头,“并未。”

  尉缭被噎了一下,“你并未向王上说起,那卜筮这等大事,你怎么能擅自做主?到时候那城楼你又如何上得去?”尉缭头疼不已,顿时觉得,这果然还是自己的师弟,这任xing起来,根本就是要命啊!

  “待到王上散朝后,我向他提起便是。”

  见徐福这么漫不经心的样子,尉缭实在急得够呛,“不管你与他如今私底下有何关系,你莫要忘记,他是王上,你不经过王上同意便擅自做决定,他心中能痛快吗?”

  “他没这么小心眼儿。”徐福再度选择xing遗忘了在三川的时候,他还在心底骂了嬴政几句心眼小。

  “师兄,贵族那面我便不去了,现在疫病已经爆发出来,那些贵族用不着我们去敲打提醒了。”徐福再度开口,将尉缭的话全部给堵回去了。见徐福一脸正经,尉缭也不好再斥责什么,沉默半晌,只说了句,“我知你聪慧,你便自己把握分寸罢。”

  “多谢师兄。”这四个字,徐福倒是难得说得真诚了些。

  二人并肩朝外行去。

  奉常寺中有人忍不住偷偷打量二人背影。

  苏邑瞥了一眼,走进厅中,见王柳正在认真准备卜筮之物。

  王柳听见响动,瞥了他一眼,便又冷淡地撤回了目光。自从那次他们知晓互相误会了对方之后,便出于尴尬,很少再凑到一起去。

  苏邑本来要夸他两句,结果撞上王柳那冷淡的模样,又只能全咽回去了。

  倒是门外有人不yīn不阳道:“从前有人也是与徐奉常不对付的,不过这人倒也聪慧,知晓徐奉常是个有本事的之后呢,就马上跟上前去讨好了,瞧瞧,现在徐奉常下个令,便立即去做了,真是演得好一副狗腿相……”

  这段日子王柳太过风光。

  谁能想到徐福做了奉常以后,真的能和他不计前嫌,并且还敢委以王柳重任呢?于是王柳便生生出了不少的风头。这如何让人不嫉妒?有些眼皮子浅,心也浅,藏不住心思的,这下就忍不住蹦跶出来,讽刺王柳了。

  说实话,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都知道咸阳城中很有可能爆发出疫病,既然是这样,谁还想要到那城楼之上,公开演示卜筮,给那些贱民们看啊?只是心中不满的人,又不敢反抗徐福。徐福本事如何大,他们都是知道的,惹怒一个徐福不要紧,将国尉也得罪了,那才是要命呢。何况如今徐福越发说一不二,面对他那张冷冷清清的脸,谁也不敢说个“不”字啊。

  有人心中不快,不敢在徐福面前发泄,此时就想着去刺一下王柳了。

  反正我又没指名道姓地骂你,你总不能和我呛起来吧?

  也是这段时间王柳表现太好了,几乎一改过去那副纨绔姿态,身后又没了跟随的狗腿子,倒是让人忘记他从前是个什么脾气了。

  王柳能吃这个亏吗?当然不能。他当即一摔手中竹简,yīn着脸起身便踏到了门外,“怎么?没本事做事,还没脾气当面说话?跟犬类似的,躲在门外狂吠,倒是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徐奉常吩咐下来的事,你既然不想做,那倒是去告诉徐奉常一声,你以后都不愿到奉常寺中来了。你这等小人,我倒也不屑与你为同僚。”

  王柳一顿狂喷,毫不留qíng,还把握了几分徐福喷人的时,专找人痛脚踩的jīng髓。

  苏邑突然伸手将他往后一拽。

  王柳心中顿时火气更盛,心道,怎么的,你还以为我又在欺负人了,你又要看不上我了,来教训我了?

  “此人平日懒怠,又喜爱妒忌他人,我定会禀明奉常,将你驱出奉常寺。”苏邑不冷不热道。

  对方呆住了。

  王柳也呆住了。

  ……难道苏邑也染病了?恰好还病在脑子?没有被教训的王柳忽然间感觉到了很严重的无可适从。

  ·

  徐福与尉缭一同进了王宫,徐福是去补觉的,而尉缭却是继续去见嬴政的,两人自然进去后便分开走了。

  将什么旱灾啊,瘟疫啊统统抛到脑后去,徐福不一会儿便熟睡了过去。徐福心中隐隐冒出个念头来,可见自己其实是薄qíng的,不然城中都已经到如此危急的时候,自己怎么还能淡定地入睡呢……

  “阿福,阿福,该用些饭食了。”嬴政伸手推了推徐福,徐福这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嬴政脸上不见半点倦色,看上去沉稳得可靠。徐福抓着他的手臂,借着这股力道起了身,qiáng忍住了打呵欠的冲动,慢吞吞地坐在桌案前,也不肯挪位置了。嬴政当即命宫人将饭食端上来。

  徐福也不隐瞒,将自己在奉常寺中做的事向嬴政说了。

  “你要借此来平复满城恐慌?”

  徐福点头,吃饭的动作都有些慢,没过去那样gān脆利落了,现在这模样,看上去倒像是没甚胃口似的。

  “那过几日吧,过几日,寡人便令众人前去观礼。”

  “好。”徐福不自觉地笑了笑。

  那笑就跟昙花一现似的,要不是嬴政的注意力一直都搁在他的身上,也不一定能全然注意到。

  有了嬴政肯定的话,徐福也就不用cao心了,这样后顾无忧的感觉,骤然想起来,徐福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抚胸口,胸口那里好像还氤氲着暖意。

  之后奉常寺也就准备得更加jīng心详细了。

  徐福也重新找出了自己卜筮的家当,在宫中做演练。

  ·

  三川郡。

  有热风穿越过林子,灌进山dòng里来。

  似乎还带来了一股浊臭的气息。

  英娘喘息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她……还活着……她忙扶起身边的女儿,小姑娘慢吞吞地睁开了双眼,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阿娘,你瞧,我们真的靠着那两口仙气,变好了……这里、这里没有那么疼了……”

  英娘拥着她,急急地喘息着,眼泪从脸上冲刷而下。

  “是啊,要谢谢他啊,丫头,你要记住他……”

  “嗯……”

  “你在这里等我。”英娘将她放开,然后虚弱地站起身来,借着dòng中还未燃尽的火堆,点了火把,然后拖着裙摆慢慢走了下去。那两个被埋在土里的人,挣扎出来了一些,他们身上散发着恶臭味儿,四肢也有溃烂的迹象。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这样虚弱地靠在土里,双眼因为被太阳灼烤,也不太中用了,所以哪怕英娘走近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反应。

  瞧着这两个昔日里,得意洋洋,欺侮自己的男人。

  瞧着他们那丑恶的嘴脸,如今因为疫病而变得更为丑陋。

  英娘的身体微微抖动着,像是有激动的电流从她身上蹿过。

  她举起了手中的火把,笑了笑,“我早说过,你们总有一日,是要血债血偿的……”

  她的声音透着yīn冷,那两人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你……要做什么?你、你疯了?毒妇……”

  英娘笑靥如花,“终日rǔ骂我为毒妇,那我今日便叫你瞧一瞧,如何才叫毒妇。”说罢,她将那火把扔在了二人身上,火苗迅速点燃了身上破烂的衣衫,然后将他们吞没在里头。二人的嗓子已经破败不堪了,但被烈火灼烧之下,他们还是发出了疼痛的嘶叫。

  多么像是她当初痛苦嘶叫时的声音啊。

  一报还一报。

  英娘冷冷一笑,又慢慢拖着裙摆回了山dòng,她温柔地捧起女儿的脸蛋,“日后啊,我们便在屋子里,供着那仙人的雕像,求他日后也要庇佑我的丫头啊……”

  小姑娘咯咯一笑,与山坡下的嘶哑的惨叫声jiāo织在一起。

  不久之后,三川郡中瘟疫的威胁,消除了。

  ·

  不断有急报被呈到嬴政的跟前来,莫说百姓们了,纵然是满朝大臣,也多有慌乱的了。

  时七月,秦国全国大旱,足有一月未见半点雨水。

  郑国四处奔波,修建水渠,百姓们虽觉悲苦,但倒不至于整日恐慌。三川、南阳最早没了雨水,但这两处却也是最早开始着手寻水源,开水流,挖掘深井的。土地无法救,但百姓们倒多少还有水喝。

  而其他地方并无防备,之前还在嘲笑三川、南阳两处的郡守倒了大霉,谁知道很快这大霉便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全国上下,最为恐慌之处,竟是在咸阳。

  嬴政对朝中官员极为不满,到了此时,他们倒是跟着恐慌起来了。不过倒也不能怪他们恐慌,实在是别的郡都还好,偏偏咸阳真的爆发了疫病,这一传染,便是极为迅猛,范围又极为广阔的。那最先染上疫病的官大夫府中上下,都很快病倒了,继官大夫幼子之后,便很快又死了几人,之后甚至连周边两户人家都染上了。

  不得已,嬴政便令蒙恬将那处隔离出来,其他人统统迁走。

  但感染源并非只这一处。

  不过短短几日,便又有两处宅子里死了人。

  有大臣跪在嬴政跟前,道:“请王上迁都!”

  迁都?迁都乃是何等重要的大事!秦国国境内,多么富庶的地方并不多,自旧都雍城迁至咸阳以后,秦国便从未有想过,未来还会迁到何处去。现下全国大旱,又能往何处迁?往没有瘟疫的地方迁吗?这么多王室贵族,官员大臣,要迁动起来,哪里是小事?恐怕还不等迁都,就在路中死了一大半了。

  何况身为国君,抛下百姓便走,这样的事,嬴政自认,他再如何心狠手辣也是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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