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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_故筝【完结】(41)

  见徐福微微蹙眉的模样,嬴政似有似无地轻叹了一口气,“你心善。”

  嗯?

  嗯?你说什么玩意儿?

  徐福有点茫然,完全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又扯到他善良不善良上来了。谁眼瞎会觉得他心善?

  眼瞎的嬴政厌恶地看了一眼嫪毐,“将他带下去。”

  嫪毐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正要大喊大叫之时,却被狱卒堵上了嘴,于是只能呜呜咽咽,语不成声。

  他直接被狱卒拖了出去,嬴政眼神冷漠地看着嫪毐被拖走的方向,淡淡地问:“人都捉齐了?”

  赵高微微俯身,道:“都齐了。”

  “那就把那个尉易找出来吧。”

  “喏。”

  嬴政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要避开徐福的意思,徐福心中隐隐有几分激dàng,秦始皇如此行事,是不是代表,已经将他纳入身边的圈子了呢?但是再一想到,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徐福心中又稍微有一点忐忑。秦始皇应当不会如此对他吧?

  赵高先与狱卒一行人走了出去,而后嬴政才带着徐福和其余侍从,慢慢往外走。

  “可解气了?”嬴政的声音突然在黑暗的走道上响起。

  “解气了。”对于堂堂秦始皇这样过分的关心体贴,徐福总觉得有一些别扭,但嘴上他还是回答得很诚实。秦始皇如此惩治嫪毐,的确不是一般的解气啊!

  出于礼貌,徐福还回关心了一下嬴政,他也用与嬴政如出一辙的语气问道:“王上可觉解气了?”

  嬴政语气略略轻快地说了一句,“寡人也觉解气了。”

  他们穿过了走道,渐渐走到了门口,外面的光落在嬴政的脸上,徐福不经意的一个侧目,却瞥见嬴政脸上yīn沉的表qíng,哪里如他语气那样有半分松快?

  他们跨出了门,漆黑的牢狱被甩在了身后。

  徐福再转头去看时,嬴政脸上又恢复了平和之态,一点之前的痕迹都再难看出来。

  嫪毐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但是徐福估计应该是被拖去行刑了。徐福闭上眼略略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要去看吗?”嬴政突然又问道,估计是刚好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用。”徐福说完,又补上了一句,“恶心。”车裂的画面肯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胳膊腿儿都分家了,那能不血流成河吗?肯定连个原模样都辨不出来,为了避免恶心得他吃不下饭,还是不要去看了,最好秦始皇也不要一时兴起,决定去观个刑。

  幸好,听见徐福这么说,嬴政就相当gān脆地点了点头,命内侍撩起马车的车帘,让徐福先上去了。

  随后嬴政也跟着上了马车,狭隘的空间里顿时就剩下了两人。

  方才牢狱之中血腥气太重,而且因为空气不畅,显得有些憋闷,憋得久了,徐福总觉得头有些泛晕。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想要靠在马车上,但是随即想到身旁还有个秦始皇坐着,徐福就不得不绷直了身体。徐福倒是忘记了自己与嬴政同chuáng共枕那么久,气质早在他向嬴政使出一记扫堂腿的时候,全、没、了。

  疲乏未消,又添头晕,徐福qiáng撑着坐直了身体。

  车轱辘咕咚咕咚在地上转动而过,马车摇摇晃晃,晃得徐福的头越发沉重,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就变得朦胧了起来,眸子上就跟蒙了一层雾似的。

  嬴政原本正沉浸于思考之中,良久之后,他突然一扭头,就瞥见了徐福正襟危坐,双眼却仿佛要地滴出泪来的模样。

  没等他开口问徐福,马车猛地顿了一下,徐福之前身子绷得太直,这一下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他直直就朝着嬴政撞了上去,嬴政立刻伸手去揽他,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什么昏昏沉沉的感觉都被惊走了,他双眼微微瞪圆,一手撑住车壁,绕开了嬴政的头部,避免了发生他直接撞在嬴政头上的惨案。

  马车之外响起马儿惊啼之声,随即还有人高声呵斥的声音。

  徐福心中暗沉。

  谁这么大胆子?连秦王的马车也敢惊!

  “徐福,撞到了吗?”见徐福半天没有动静,嬴政不得不出声。

  徐福低下头来,才惊觉自己的姿势竟然有些奇异……

  他单手撑住车壁,一只手按在嬴政的腿间,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嬴政的肩上,额头还不慎撞了下车壁,那瞬间,惊吓多过疼痛,所以段时间内他没能注意到自己撞伤了额头。

  嘶!

  太疼了点儿。

  怎么不小心磕一下,撞得这么疼?徐福皱了皱眉,直起身子,正要收回手,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件很惊骇的事。

  他好像……把秦始皇……壁咚了?

  “徐福?”见徐福还是没有动作,嬴政拔高了声音,他抬手抓住徐福的手臂,将人从肩上扯了下来,徐福浑身力气都没了,四肢有些发软,他的绵软无力地坐在了嬴政的面前,嬴政眉头紧蹙,声音沉稳有力,“何处伤了?”

  “额头。”徐福微微拧眉,语气虽然是淡淡的,“只是不小心擦挂了一下,怎么觉得异常疼痛?”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有点日狗。

  嬴政原本皱着的眉一下子就松开了,他抬手撩了撩徐福额前的发。

  还是上次撞伤的那个位置,又青了。

  “想来是你额头更为敏感吧。”嬴政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

  徐福当然想不出个究竟来,他点点头,也装作面不改色,刚刚他什么也没有对秦始皇做,随后坐了回去。

  只是难得的安宁,都没有人肯让他们享受一会儿。

  马车外有人高喝怒斥赶车的内侍。

  内侍气极,问那人:“你们冲撞了我们?怎的还如此嚣张?”

  那人笑道:“你可知你如今rǔ骂的是谁门下之人?”

  徐福一边漫不经心地揉着额头,一边在心底吐槽。这等经典句式,“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我xx是谁”。放在秦国时,倒也通用。这样的文化是果然是流传千古啊。

  马车里坐着秦王,秦国上下谁又能盖得过秦王去?内侍当然不会怯弱分毫,当即冷冷讽刺道:“我管你是谁?还不让开!”

  对方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当即责骂道:“这是我们昌平君府上的车驾,尔等竟敢让我们为尔等让路!好猖狂的口气!”

  昌平君?

  不认识。

  徐福只觉得这个称呼听起来官爵很高的样子,不过最高的人此刻就在他身旁呢。

  嬴政的脸色沉了沉,也不再掩饰,当即上前撩起车帘,目光如炬地看向挑衅的那人,冷声道:“昌平君何在?”

  如今上了那么多朝,谁还能听不出秦王的声音?那昌平君日日上朝时,与嬴政十分接近,现在一听见这道嗓音,当即就掀起帘子,露出后面一张面带笑容的脸来,“冲撞贵人,这边请。”

  昌平君当即一鞭子抽在那下人身上,赶紧命人驾着马车让出路来。

  嬴政始终都一言不发,只是等马车驶离的时候,他才回望了一眼那昌平君。徐福敏锐地注意到,嬴政的目光微沉。

  这个昌平君历史并不怎么出名,至少徐福是没有太大印象的,他自然也不知道此人跟秦始皇关系如何了。反正这些了解与否也并无大碍,他只要知道最后历史的胜者是秦始皇就够了。

  马车渐渐驶得远了,嬴政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了。

  就在徐福以为嬴政心中还暗自憋着一股火气时,却又听嬴政道:“快些回宫。徐先生必是饿了。”

  徐福:“……”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话题又发生了什么样迅疾的变化?

  *

  日薄西山,由赵高从旁监管,嫪毐被押解上了刑场。

  嫪毐原本还浑浑噩噩的表qíng,在见到刑场之上那几名彪形大汉时,他的脸色登时就一片惨白,双眼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被堵住的嘴还流出了涎液,面孔都随之变得狰狞了起来。

  刑场上的人见着这位昔日的长信侯,连连摇头。

  瞧这模样,那里还有半分往日威风?

  有人笑道:“听闻嫪毐有一绝技。”

  “哦?什么绝技?”旁人问。

  “他那物可以转动车轮而毫发无损,正巧今日也让我们领教一番,他那物究竟如何坚硬。”说着那人便命人拿来了绳索。

  嫪毐听见这番对话,脸色竟是隐隐泛着青灰之色,他被吓得险些厥过去。但他终究还是清醒着的,有大汉扒去他的裤子,随后冷笑一声,用那绳索将他套牢,四肢、脖颈、那物……都没有落下。嫪毐的身体微微抽搐起来,旁边的人抽走了他嘴里的布,随后赶了六马驾车而来,再将绳索系于上。

  嫪毐已然抖成了筛子。

  他口齿不清地喊道:“我……我乃秦王假父!我乃秦王假父!我乃……”

  马儿被抽了一鞭子,嘶叫一声,立刻朝不同方向撒足狂奔而去,刑场之上连惨叫声都未响起,嫪毐口中最后的嘶喊戛然而止。

  时九年,长信侯嫪毐施以车裂之刑。

  不久之后,赵姬病重,命宫人前赴咸阳宫求见秦王政。

  *

  嬴政很久未能再入梦,原本应值得欢喜的事,偏偏却让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怅惘。又逢夜时,嬴政闭眼入眠不久,却察觉到身边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嬴政也当即睁开了双眼。

  徐福坐在chuáng榻之上,被子从肩上滑落,坠在腰间,更衬得他只着里衣的腰不盈一握。

  他的脸色微微发白,脸上的表qíng有些漠然。

  “被魇住了?”嬴政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响起,起到了一定的抚慰作用。

  徐福将思绪从自己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被魇住了,身为本领高qiáng的术士,他怎么能被魇住呢?徐福摇头,微微蹙眉,偏了偏头,看着嬴政问道:“隐约闻见哭声,扰得我不能入梦。”

  黑夜之中,徐福的眸子熠熠生辉,深深印在嬴政的眼眸之中,嬴政转头叫了一声,“来人。”随后便真的有宫人赶紧到chuáng边来了,点燃烛火,躬身道:“王上。”因为扶苏还在榻上熟睡,宫人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外面何人哭泣?”

  徐福闻言有些惊讶,嬴政这么快就问了?嬴政就不担心那只是他的错觉吗?不过随即一想,秦王么,可以随意任xing。他询问宫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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