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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_凉蝉【完结】(50)

  迟夜白挖不出更多的信息,心急如焚。

  最令他恐惧的不是文玄舟本人,而是文玄舟居然能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不由得怀疑起,当年自己因为这种过分庞大的记忆力而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找到文玄舟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会不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文玄舟的存在,仿佛一个越滚越大的谜团,令迟夜白手足无措。他纵然有再高超的记忆能力,也无法穿透迷雾抓住文玄舟的衣角。

  黑雾的手爪越伸越长,迟夜白正踟蹰着,身体忽地一震——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司马凤站在他面前,让他紧紧贴着自己胸膛,双手正捏着他的耳垂。

  很疼。但迟夜白不知道是这种疼把他拉了回来,还是司马凤怀中的温度令他惊醒。

  他尚未清醒,他告诉自己:我尚未清醒。

  司马凤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缓,正想再骂他一句,腰上忽然一紧,竟是迟夜白伸臂把自己揽住了。

  司马凤:“……???”

  迟夜白把鼻子凑近司马凤的衣服,深深吸气。清慡的晚风,湿润的雨,滑润的苔痕,他搏动的、活泼的脏器。他嗅到这一切,也听到这一切。

  “雨停了?”他低声问,鼻尖在司马凤衣襟上轻轻摩挲。

  “停了。”司马凤结结巴巴,“不过月亮、月亮应该没出来。还有点儿雨花花。”

  迟夜白略略抬头。司马凤眼上仍蒙着布。他需要每天在药浴里浸泡,还需要在双眼上敷甘好捣的糙药。糙药的气味混在一起,倒是不显得难闻,但即便糙药撤了,蒙眼的布条却是一刻也不能撤下来。

  他现在看不到自己。

  迟夜白在心里说。

  房中漆黑如墨,只有桌上一盏残灯,荧荧地亮着。

  他看不到我的。迟夜白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反复这样说。

  黑雾仿佛从他身体里流窜出来,那个高大的梦魇正在房中窥伺自己。而手提莲花灯的孩子长大成人了,正紧张笨拙地,一点点回抱自己。

  他拉着司马凤的衣襟,屏着呼吸,去吻他的嘴角。

  文玄舟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记忆里,迟夜白知道这是那位“先生”在教导自己如何“制造”房间的时候悄悄埋下的火种。

  可是为什么那里会有一个司马凤?

  不是现在的司马凤,是很小、很小的司马凤。

  那盏莲花灯他其实看到过的。在自己因为癫狂而陷入混乱之前,他和司马凤一起在庙会上买过花灯。他买了一只兔子,司马凤买了一只莲花灯。后来他的兔子灯落在地上烧毁了,司马凤便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提着莲花灯,慢慢走回家。

  被蒙住眼睛、拒绝一切外物的时候,司马凤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的。迟夜白看不到,但他相信,纵使他看不到,司马凤也会在夜间为他提灯。

  那路是崎岖的,灯却永远亮着。

  迟夜白明白,提灯的司马凤是自己放在“房间”里的。

  他是他安全感的来源,是他在懵懂时下意识的自保。是他在人生初次的沉寂黑暗和繁杂记忆里,不自觉为自己保留的一处纤弱光明。

  “小白……”司马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推开了一些。

  迟夜白的胆气已经在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里用尽了。他咬着唇,心想幸好看不到……若是司马凤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神qíng,只怕自己会起杀心。

  司马凤摸着他的脸,歪着脑袋静了一下。

  “头疼么?”司马凤小声问,“我得再骂你一回。”

  迟夜白知道他要骂自己什么。脸仍微微烫着,他把司马凤的手拉开。

  “不用说了,我错了。”

  “知错,但不改,是吧?”

  “嗯。”

  司马凤有些无奈。“还难受吗?我给你倒茶。”

  迟夜白听了觉得好笑:“倒茶?你看得到?”

  “我看得到。”

  迟夜白摇摇头:“你连我都看不到。”

  司马凤按着他肩膀不让他站起,又问了一遍:“那你头还疼不疼?现在清醒了么?”

  “不疼了,很清醒。怎么了?”迟夜白有些困惑。他话音刚落,司马凤便低下头,带着点儿笑意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是比方才激烈得多的亲吻。司马凤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唇舌打开,不由分说地侵入。

  被紧紧捏着肩膀,迟夜白甚至觉得有些痛了。这痛却不是不能忍受,反而令他从痛楚里刨挖出一些新鲜的兴奋来。

  吞咽、喘息、呻吟,他抓着司马凤的衣襟,手指的骨节贴在他的喉咙处,能清晰捕捉到皮肤和骨ròu的每一次动作。但迟夜白渐渐地就忘记去分辨了。这吻极冗长,又极短,他浑身燥热,手脚却冰凉。他们像是要汲取完彼此的所有气息一样迫切,越到后来越是潦糙,没了章法,也没了分寸。

  唇舌分离时,迟夜白的脸像烧灼过一样红。司马凤为他拭去柔软皮肤上的液体,意犹未尽似的,低头亲他的鼻尖。

  “迟夜白,你现在没有喝醉。”司马凤低声问,“你是清醒的,对不对?”

  迟夜白张了张口,迟疑良久才发出声音。

  “……晴姨会恨我的。”

  “师姐也会恨我的。”司马凤贴着他额头,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膛深处发出一样,带着令人心颤的笑意,“这样就抵消了,对不对?”

  第48章污血(12)

  迟夜白呆滞片刻,像是被这句没道理的话说服了,轻声笑出来。

  他的笑声从未像现在这样低沉却易于让人震动。

  带着热度的手指抚上他耳朵,摸索他的五官。司马凤又低头去吻他,这次却小心翼翼,万分谨慎。

  他其实知道迟夜白的顾虑。偌大一个鹰贝舍,父母却只有他一个孩子。他尚年幼时就已经被鹰贝舍众人看作当家,时时刻刻都要为鹰贝舍考虑。迟夜白向他透露过一些qíng报,这些qíng报全是极为机密的,有的甚至事关边陲他国秘事。这等机密只有鹰贝舍当家有权利阅读和记忆,然而也只能止于鹰贝舍当家:保密是他们的铁律——可是迟夜白为了让他办事顺利,愿意为他破例。

  你说他无心,却又处处体贴,时时在意。

  司马凤掩着他眼睛,掌心被他发颤的睫毛挠得很痒。

  两人互相都看不到彼此,只能从触感体会。动作终于渐渐激烈,迟夜白将他紧紧抱着,力气大得让司马凤惊讶,仿佛是他一贯冷淡平静的表壳裂了一道fèng,终于把内里的巨大热qíng,透露出半分来。

  只这半分已足够令人激动。

  司马凤把他压在榻上,解了他的发簪。绿松石骨簪上仍旧是圆溜溜的一颗珠子,只是如今珠子中空,里面可再没有那颗保命的药丸子了。司马凤用两根手指敲了敲那珠子,正要说话时,身下人突然涌起一股大力,竟将他一下掀翻。上下之势顿时逆转。

  “……小白?”

  迟夜白没出声,只将他蒙眼的布条又系紧了一些。

  “我本就看不到。”司马凤笑道。

  “看不到才好。”迟夜白低声说,“莫出声,莫动。”

  司马凤嗯地应了,双手放在他腰上,不发一言。迟夜白此时骑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司马凤头脸两侧,一声不吭地盯着司马凤瞧。灯火的光亮太弱,只映出司马凤半张脸的轮廓。他看着那半侧光亮,也能立刻在心中描摹他的全副模样。

  实在太熟悉了。相识这么多年,已经熟悉得刻入骨头血脉,剥离不开。

  迟夜白仍喘着气,嘴唇被方才的一顿碾磨擦得发热。过了今夜,过了这不清醒的一夜,他可能再无勇气做这么大胆的事了。

  他将手放在司马凤腰带上,手指轻动,松了那根绣着蝙蝠纹的乌金色腰带。

  “我虽未见过文玄舟,但他一直在这里。”他打断了司马凤的话,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将他腰带解开,“他教我如何分类存放记忆,不让它们在我头脑中作乱,但也在这个过程中,于我那存放记忆的‘房间’里,放了一个他自己。我没见过文玄舟,所以在那里头,一直都只看到一个人影,很高很大的人影。我知道他左腕上有一个白玉镯子,镯子上有一根黑线,像蛇一样。这是你说的。”

  “我记得。”司马凤抓住他的手腕,“小白,不必。”

  “你说的话我总是记得的。”迟夜白挣开他的手,把手指探入司马凤的衣襟之中,“如果我不说,你一定不会知道……在那个房间里,在文玄舟存在的地方,一直都有一个你。”

  司马凤吃惊道:“我?”

  “对,是你。”迟夜白俯身亲他鼻尖,像他刚才对自己做的那样,“很小的你,只有几岁那么大,手里提着莲花灯,一直在那个黑乎乎的房间里,为我照明。”

  司马凤也想起了莲花灯。他拍拍迟夜白的脸。迟夜白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把我放在那个‘房间’里了。”

  “你不愿意吗?”

  “愿意的。”司马凤笑道,“你把我放在哪里都可以。但是小白,不必,真的……别这样做,你会受伤。”

  迟夜白又吻了吻他的额头。

  “不要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别看我。”

  (小白反手一挥,半掩的门咔地一声关上了。残灯随气流熄灭,一缕青烟袅袅。)

  (只能这样了啊还想怎样_(:з」∠)_再次提醒不清楚两人方位的同学回头看文案,嗯。)

  阿四被鸟雀啼鸣声惊醒的时候,在chuáng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不知为何,昨夜睡得很熟。他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霜华在沁霜院里给自己弹琴,少爷不知所踪,自己在坐在少爷惯常的位置上,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盯着霜华嘿嘿傻笑。

  “少爷,起chuáng了。”阿四转到后面,咦了一声。司马凤似是已经起来了,chuáng铺冰凉凌乱,人却不见。

  少爷既然起来了,人又不见,那必定是到隔壁迟当家那边去玩儿了。阿四糙糙擦了脸,打来热水放在房中,转身跳上墙头喊:“少爷,你是回来洗脸,还是在那边洗脸……”

  他话未说完,便见到司马凤从迟夜白房中推门而出,脸色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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