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不要多想。齐老师是大忙人，也是学术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愿意跟他们一起出动已经是求之不得，就不要过多揣测别人心底的想法了。
李南溟远远跑过来，将手里的两瓶矿泉水递给邱稻和齐玉辰。
他不善言辞，道谢的话都融在因为大老远买水而浸出的密密匝匝的汗里。
如果不是外人在场，凌珑很想用手帮他擦掉颈脖上的汗珠。或是吻掉。
齐玉辰开了车，四人踏上回绿野村的路。
这是一个晴天，下了很久的绵绵阴雨终于离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也照亮世界上最美丽的绿野森林。
人类看不到，但凌珑能“看到”，森林上方翻涌着许多灵力，那些灵力在雀跃阳光的到来，也在愤怒人类不断制造的阴暗。他们竟然能将晴雨交替也怪到人类头上。
凌珑收回目光，握住身边李南溟的手。
李南溟感受到他的动作，回头。
怎么了。李南溟用眼神询问。
凌珑摇摇头，但转而将握手的动作变成与他十指紧扣。
默契产生于相伴十几年的每一个瞬间，李南溟很快理解他的弟弟。弟弟只是一只爱撒娇的小龙罢了。爱撒娇的小龙突然变得很勇敢，但也会有一些瞬间，小龙的怯懦无处安放，然后向他求救。
李南溟反手握紧凌珑。
愿意为他做许多事，不只是说说而已。
上大学的这小一年，虽然他忙于打工，但一节专业课都没有落下。当初填报环境学的专业是为了凌珑，如今，他对凌珑的使命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爱凌珑，爱他的使命，更爱为了这份使命一起努力的他们。
所以在绿野村村口下车时，凌珑和李南溟都是信心十足的。包括一下车就举起摄像机的邱稻。
齐玉辰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化工厂就在村口，恶臭扑面而来，凌珑的身体本能产生了排斥反应。他不自觉地捂住口鼻，稳住体内激烈抗议的灵力。
绿野村就森林脚下这么一丁点儿地方，即使凌珑和李南溟已经快一年未归，还是有村民很快认出了他们。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经过，他们都穿着工厂的衣服。
高个子看到他们，脚步一顿，“李……李南溟？凌珑？”
矮个子问他：“谁啊？”
高个子可劲儿给他使眼色，不断用手肘轻轻撞击他，“啧，老大的那个儿子啊！”
矮个子眼睛瞪大，一溜烟往厂里跑去了。
“你们回来干嘛啊？”高个子看到邱稻，忽然放声大叫着朝他冲去，“哎，你在拍什么？！”
他高高扬起手，就要打掉邱稻的摄像机——
被齐玉辰一把扼住手腕
“请你离远一点，谢谢。”齐玉辰礼貌又冷漠地对他说。
趁齐玉辰拦住那人，李南溟抓住凌珑，掩着邱稻，三人一齐往化工厂后面的小河走。
如今小河的模样触目惊心。
在李南溟和凌珑孩童时，小河清澈见底的，如今竟然已经浑浊，河面上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污。
“哎——我们厂外人不可以随便进！”高个子男人不知何时挣开齐玉辰，朝里跑来。
李南溟在他的手伸向凌珑时，及时挡在凌珑身前。
“我没有要进你的厂。”李南溟冷冷说，“再说，我是外人吗？你刚才也说了我是谁。”
“这……”高个子一时哑然，毕竟他刚刚确实说了，李南溟是厂长的儿子。
李南溟低声对凌珑说：“去。”
凌珑回过神来，立刻放下背包，拉开拉链，正要拿出昨天去市里买的简易采样装置和样品容器。
“你干嘛啊！”高个子瞬间慌了，朝身后的工厂大喊，“哎！这里有人要造孽呀！——”
李南溟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个用力就要将他摔在地上——
没摔成。
“哥！”凌珑赶忙喊他。
李南溟停手。
凌珑要做一只勇敢的小龙，也要做一只温和的小龙，人和龙共生的方式一定不是山神所计划的那些流血和牺牲，他相信，以最和平的方式也能实现爷爷和他理想中的“共生”，并且也会是最适合的方式。
凌珑再次背起书包，握紧书包带子，鼓起勇气上前，甚至走到李南溟前面。
他真诚地说：“你好，我们是来做社会调查的，身上背着学校的任务，要回去交差的。我们只是想对你们的环境样本做一些采集带回去检验，仅此而已。”
“不行——”
“好久不见啊。哟，这是在拍什么啊，高材生们？”
高个子话音未落，就被一个粗哑的中年男声打断。
分明是晴天，云彩都没有一片，可是阳光偏就没有打在那人的脸上，阴影让李显贵脸颊上瘦削的骨头更加明显。他又瘦了，几乎脱相。
为什么越有钱越瘦了？凌珑不明白。
侧目，他瞥见一旁举着摄像机的邱稻在发抖。李显贵确实是令人害怕的，不论是外貌还是阴森的气质，饶是见过他好几面的凌珑都不免一颤。
没有任何反应的事李南溟。
他冷漠与李显贵对视，不动声色，毫无惧意。
“走。”李南溟低声对凌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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