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江城？”
“没有为什么……”凌珑语气无辜，“我出生在哪里呀，身份证上写着的。”
李南溟再次低头看手里的身份证，他这才注意到，这张身份证上的住址写是他们之前在江城租的房子。
李南溟抓紧了这张小小的身份证，硬质的边缘陷入李南溟的皮肉里，疼，但没有他形单影只的这四年疼。
“你的家人？”李南溟追问。
凌珑回答：“我父母都离开了，我是独生子，身边没有亲人。”
独生子。
李南溟他好恨，恨过去四年，恨这个世界让他遇到凌珑却又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最恨凌珑，不仅将他抛弃在四年前，还将他抛弃在他所有的记忆中。
“你可以还给我了吗？”凌珑看着他手上的身份证。
李南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凌珑。
这是他最后一次审视他，他希望从凌珑的眼里看到一丝可以和他相认，或是还爱他的证据，抑或是向他求救，说忘记他是迫不得已。
但没有。
带着翠色的眼睛和从前一样明亮，清澈，干净，无辜。
李南溟的心比夜还要阴暗，他想质问凌珑为什么撒谎，甚至想把他直接拷住，锁在床上，侵 犯他，直到他再次叫出那声哥哥。
“好吧，不还就不还。”对面的人小声道，“但……你问了我很多问题，也算是认识我了，关于你，除了知道你有一个弟弟，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弟弟。他怎么好意思提这个词的。
“你想知道什么？”李南溟问。
李南溟期望他问一些关于“弟弟”的信息，但没有。
凌珑问了他的名字，然后便说：“你真是年少有为，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已经在管理这么大的化工厂了。我看这个厂支撑起了整个绿野村的经济，你们一定效益很好吧。”
这只小龙的目的终于暴露——了解化工厂，为了他的森林，他的环境。
李南溟不明白，他从前就愿意为了凌珑的使命付出一切，可是为什么四年前凌珑抛下他离开了，如今甚至好似将他放在了对立面。
许是见李南溟不言，凌珑又说：“我看你们工厂很好，设备很新。”
李南溟没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盯着凌珑看。
看他态度不明，凌珑又说：“能带我参观一下厂区么？我真的很好奇，能撑起一个村子发展的工厂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行。”李南溟冷淡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凌珑从包里掏出相机，走近他，“你看，这都是我之前去别的地方拍的照片，我喜欢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所以……能不能拜托你？”
凌珑离他很近，他闻到凌珑身上的味道，很熟悉，让他无法自持。
李南溟确认，那个味道是以前压住凌珑时会闻到的。李南溟好想将凌珑摁在床上会嗅他的味道，然后掐住他，逼问他为什么装不记得，为什么忘了自己。
李南溟深深吸了一口烟。
“工厂不允许随意拍照。”他说。
“为什么呢？”凌珑接得很快。
李南溟蹙了眉，吐出烟圈似乎若无扫过凌珑的脸。
李南溟记得凌珑以前不喜欢他抽烟，凌珑说，一是对身体不好，二是不好闻，三是因为高考完那个暑假，他在工地门口和别人一起抽烟，靠得好近，他不喜欢哥哥和别人靠那么近。
从那以后李南溟就不抽了，因为那是凌珑想要占有他的证据。他占有凌珑，凌珑也占有他，这是公平，这是爱。那时他天真地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会捆绑在一起。
李南溟看向凌珑。
烟扑在凌珑脸上，凌珑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礼貌而疏离地看着他。
李南溟又恨这个世界多一点。
“为什么不允许拍照呢？”凌珑追问道，“你们这么大的厂子，应该通过了环评，没什么好遮掩的呀。”
“你很了解。”李南溟说。
凌珑没有否认，继续问：“所以，可以吗？”
变勇敢了，变成熟了，李南溟想。他对这个变化很不满意，甚至愤恨。爷爷离开时，他对凌珑说可以不用长大，可是他没有做到，他是一个失败者。
“今天太晚了。”李南溟回绝。
“没关系的，不晚的。”凌珑追击。
李南溟眉头蹙得更深，“这么着急，担心我们连夜整改？”
“不是这个意思，你好像误会了，我只是想记录一下沿途的所见所闻。”凌珑眼睛眨了眨。
好无辜的眼神啊。
李南溟移开目光，咬紧牙关。皮带不知何时松了，李南溟不自觉握住皮带，扣紧。
“今晚不可能，你也看见我爸的态度。”他蹙眉走出门，冷冷抛下一句，“待在这。”
房间里只剩凌珑一个人。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
那个叫李南溟的人类真的好奇怪，他觉得李南溟的每句话都好像在试探，但他不确定李南溟在试探什么。
窗外的酸雨一直下，凌珑害怕他这一趟竹篮打水，乱了方寸，害怕自己不但没有搞清楚酸雨的形成原因， 还在人类面前暴露了龙族的事情。
凌珑闭上眼，用灵力感受周围环境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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