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李南溟的耳朵就体会到了地球爆炸的音量。
“龙龙才不是妖怪呢，是很可爱的小动物！哥哥全世界最最最最讨厌，我不想和你玩了！——”
从那以后，凌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有关龙的话题。
李南溟心里不太舒服，他觉得自己大概有病，凌珑跟他叨叨他又烦，凌珑不跟他说了，他又很不安。
好像踩进一层雾里，不知道下一脚是瓷实的，还是会踩空。
他想到小时候。
从他有记忆开始，妈妈就在他耳边说他的爷爷、奶奶和大伯如何对她和爸爸不好。
小小的他虽然听不太懂，但出于对家庭和谐的本能向往，还是觉得妈妈这样说话很烦。
有一天，小小的他这样对妈妈说：“妈妈，我讨厌听你说爷爷奶奶的坏话。”
“啪！——”
妈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妈妈骂了他很多难听的话，从此以后不再抱他，不再牵他的手，不再说那句“南溟，你是爸爸妈妈唯一的依靠”。
-
童年时光总是匆匆，一晃眼，冬雪便覆在了绿野村的土地上，绿意苍白一片。
寒假到来，小孩儿们领着第一学期的成绩单回家。
因为成绩，绿野村家家鸡飞狗跳，一开始家长嚷嚷着不让上学、上学没用，但孩子去上学了，又十分在意自家娃儿有没有考全村第一。
最后，所有孩子都挨了骂，唯独李南溟和凌珑没有。
凌珑挺了挺小胸脯，打算把全村第一的成绩单贴在床头。
李南溟排在班级中下游，他没挨骂，因为爷爷不在乎成绩。
爷爷拍拍李南溟的肩，“只要南溟在学校学到了知识和品德，那就足够了。”
凌珑调皮道：“那以后我也不好好考试啦！”
爷爷给他一脑门，说他是小臭冬瓜，挠他胳肢窝。
凌珑在床上痒得直打滚，嘴里大喊：“爷爷是大坏蛋！啊——哥哥救我！”
李南溟静静地看了他们许久，说了句“我回去煮饭”，转身走了出去。
绿野村依傍着森林，人们信仰山神，森林是山神的象征。
村道上，李南溟抬头仰望山上那接天连日的绿，缓缓闭上眼。阳光滤过山林的树叶照拂在脸上，好像神明降临在他身边，倾听他的心愿。
他对神明虔诚地许愿：
山神，请保佑爷爷长生不老，请保佑凌珑永远是我的弟弟，我一个人的弟弟。
李南溟回隔壁煮晚饭了，家里只剩爷爷和凌珑。
爷爷敲了敲凌珑的头，“你骄傲什么，如果不是有灵力，你也考不到全村第一。”
“……唔！”凌珑第无数次护着自己的头顶，“爷爷乱说，灵力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也是我自己考出来的嘛！”
“就知道胡扯。”爷爷笑着捏他小脸蛋，又问，“深冬到了，你是时候回森林了吧？”
“对哦。”凌珑差点忘了这茬。
小龙们来到人类世界是为了解人类，每年隆冬时节，小龙们都要回到森林里向山神大人报告这一年的所见所闻。
“是不是就这两天了？”
他思考好久后，懵懵地回答：“好像是后天吧——”
“凌珑——”
他话还没说完，李南溟就在隔壁叫他了。
“哥哥我来啦！”凌珑瞬间把爷爷抛之脑后，撒腿就朝隔壁跑。
爷爷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想，如果凌珑的小龙尾巴没藏起来，现在一定摇得欢腾极了。
笑着笑着，爷爷就叹了口气。
他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一些人类和龙的短暂幸福，但永恒遗憾的旧事。
李南溟一路看着凌珑不遗余力地朝自己跑来，等他快跑到自己面前，又收回目光，侧过身去假装干活。
听到凌珑跑到他身边，他下巴扬了扬说：“把面端过去。今晚早点睡，明早去乡里。”
“嗯？”凌珑愣了愣，“可是已经放假了呀，我们不用去学校啦。”
“明天是小年，要吃饺子，要去买新鲜的肉。”李南溟一边擦灶台，一边淡漠地说。
其实灶台他刚才已经擦过一遍，很干净。
凌珑说：“可是乡里好远啊！哎对了，狗蛋儿家养猪的，咱们上他家买一点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
李南溟眉头瞬间拧起，回头看凌珑。
“唔……”凌珑眨了眨眼，“不去就不去，哥哥好凶哦，知道你不喜欢狗蛋儿啦！”
李南溟看着凌珑跑远的身影，眉头蹙得很紧。
凌珑什么都不知道。凌珑以为他不喜欢狗蛋儿，可他甚至忘记狗蛋儿长什么样子。
他只是在意凌珑口中提到的每一个别人。
这天晚上，李南溟没有睡着。
他摸到枕头底下那本书，那是一本讲述关于龙的神话的故事集。不久前，他背着凌珑在乡里书店买的这本书，在枕头底下藏了很久，也已经读了很久。
买这本书的契机并不偶然，只是在于每个课间，他都能听见凌珑和那个叫庞焰的小孩儿讨论龙族传说。
凌珑不再跟他说的话，自然会找到别人说。
一个学期过去，凌珑在班上的受欢迎程度攀升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但转念一想，凌珑性格好，受欢迎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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